男女顛倒的世界 (1~10章)(上)

男女顛倒的世界 (11~24章)(中)

男女顛倒的世界 (25~36章)(下)

 

 

第二十五章

  丹妮和陳傑也在我住的社區裡買了一套房(柳馨給了他們最低的折扣價),這樣我們兩家來往便漸漸多了,節假日或休息日,我們兩家經常會一起安排一點活動,比如郊遊、爬爬山、或兩家聚個餐什麼的。因此,我和陳傑也漸漸熟絡了起來,有事沒事經常串串門,聊聊天。陳傑的職業和經歷註定了他很難接受現在這種女強男弱的社會狀態,於是,在他面前,我成了‘適者生存’的新男人的榜樣。每每我們兩家一起活動,柳馨和丹妮總是設法讓我帶著陳傑儘快適應新的社會。比如,去健身,她們就會讓我帶著陳傑去跳健美操或做瘦身減肥練習;在家裡聚餐,她們兩個女人就會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閒聊看電視,把陳傑弄到廚房來給我幫忙,打下手。可能是在我和柳馨的影響下,他們之間從那次大打出手後,也過的平平靜靜,沒鬧出什麼大動靜。

  有一次,我到他們家的時候,陳傑剛起床。他笑著說昨天夜裡碰上一個案子,一晚沒睡。他讓我在客廳裡坐下後,便進屋收拾床鋪去了。這大概也是軍人的習慣吧,床總是疊得整整齊齊的。

  我走到臥室門口,看見陳傑正在疊被子,挺費勁的。確實,對於現在的男人來說,整理床鋪也是一件挺麻煩的事,因為和男人的體形比較起來,床和被子都顯得有點大。每天一早,整理床鋪都是一件讓我煩惱的事。尤其是冬天,被子又大又重。如果碰上好天氣想曬一曬,就一定要等到柳馨休息在家的時候。因為現在的我幾乎抱不動那些又重又厚的棉胎和毛毯。住進新家後,臥室很大,柳馨便換了一張1.8米的大床。床大睡著是舒服,但整理起來就更費勁了。現在我每天不是站在床邊,而是必須在床上跪著,爬著才能整理好床鋪。

  “你說,現在我們男人身體變小了,其他的傢俱都相應做了調整,怎麼就是床的大小尺寸不變呀。”我見陳傑疊好了被子,隨便地說了一句,“弄得我們男人現在連疊個被子都這麼困難。”

  “呵呵,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你猜我們家那位怎麼回答我的?”

  “怎麼說?”

  “她說,床是翻雲覆雨的地方,大一點好,更舒服更來勁。”陳傑說著哈哈一笑,笑完又補充了一句,“我說哥們,你有沒有發現,現在的女人對那事比以前起勁多了,幹起來也幹勁百倍的。有時真是禁不起她們折騰你,好像要把你榨幹了才甘心似的。你們家柳馨是不是也這樣呀?”

  “女人都一樣。”我敷衍了一句。

  “就是。都一個德性。我現在才算明白了什麼叫做‘如狼似虎’。呵呵。”陳傑說罷一笑。

  我走進客廳。我看到陽臺門邊上放著一大一小兩對啞鈴,便走了過去,對陳傑說:“你現在還練這個?”

  陳傑訕訕地一笑,說:“身體還是要堅持鍛煉呀。”陳傑說著指了指啞鈴,“那對大的是她的,她每天洗澡前都練幾下,我便跟著玩玩。”

  我上去掂量一下啞鈴的重量,大啞鈴至少比小啞鈴重一倍,便回頭開玩笑似的對陳傑說:“你看,這啞鈴很形象地反應了現在的男女差別。大的是女人,小的是男人,差別實際上就有這麼大。”

  “我也就是玩玩,我知道,現在我再怎麼練也不可能勝過她們女人,這我很清楚。”陳傑說著又指指啞鈴,“在過去,比那個大的再大一倍,我也玩得跟沒事人似的。呵呵,這麼多年養成習慣了。自己練練,身體好些,結實些,總是好的。再說,現在這些女人都如狼似虎的,咱們身體不行,怕是真的會禁不起她們折騰。你說是吧?”

  “也對。”

  第二天,我也買了一對小啞鈴回家,柳馨見了,呵呵一笑:

  “我是讓你去影響陳傑,你怎麼反而受他的影響了。”

  我回以一笑。

  柳馨拿起我的小啞鈴擺弄了一下,便說了一句:

  “這也太輕了點吧。”

  第二天回家的時候,柳馨竟然也買了一對大啞鈴回來。她把這一大一小兩對啞鈴擺在一起,說:“以前我們家裡也有一對啞鈴,搬家的時候我也看到了,嫌它太沉,心想著也沒什麼用,就丟在那兒了。”

  柳馨說著脫去襯衣,只穿著胸衣,便擺弄起啞鈴來。天氣熱了,柳馨在家裡經常會穿得很‘暴露’,就像過去的我夏天裡喜歡做‘膀爺’一樣。對此我早已見慣不驚了。柳馨玩了兩下啞鈴,便回頭看著我說:

  “以前我看你總喜歡在家裡沒事得時候,就擺弄這些東西,心想這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現在想明白了?”我隨口應了一聲。

  “還是沒明白。就這麼一下一下地擺弄,不好玩。”

  “不好玩你買來幹什麼?”

  “陪你呀。你喜歡我就陪你玩玩唄。”

  我歪著頭看了柳馨一眼,說:“你那麼喜歡去健身房又是因為什麼呀?還不是一下一下的擺弄嗎?單調無味。”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那是健身呀,把身體練得棒一些。現在你們男人不是都喜歡強壯一點的女人嗎?”

  我笑了,說:“玩啞鈴不也是健身嘛。有錢人可以去健身房,沒錢的就在家自己玩玩唄。”

  “你說的也有點道理。”柳馨又轉過身一下一下地練了起來,“說準確一點,不是為了健身而健身,是為了健康。”

  我看著柳馨此時幾乎□□的背部,心底泛起一陣漣漪。

  “健康是不分性別的。你玩玩我沒意見。”

  柳馨自顧說著,並沒有回頭。我卻不自覺地從後面慢慢走近她。運動中的柳馨渾身上下透露著一種性感,這是一種魅力獨特的性感,一種健美的性感。我很想從後面撲靠在柳馨的背上。

  我在柳馨背後站了一會兒,看著她背部的肌肉在運動中有節奏地收縮、伸張,皮膚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便轉身去找了一條毛巾替她擦擦汗,從背部擦到臉上,又擦到她的胸前和腹部。替運動中的妻子擦汗,這是我第一次,這種感覺很好,很享受。柳馨並不阻止我,很耐心地一邊做動作,一邊任我幫她擦汗,我想她一定也覺得很享受吧。當我幫她擦完汗,站在她身邊一時無事又不想立刻離開的時候,她卻一笑,說了一句很沒情調的話。

  “你還是別站我身邊了。這樣擦汗哪裡擦得完,一會兒我先去洗個澡就得了。”

  我聽了這話,有點生氣,一轉身就走了。走到廚房門口,我回身看了柳馨一眼,她竟然對我的情緒毫無察覺,背對著我,一如我故地玩著啞鈴。我心裡輕歎一下,又微微一笑:

  現在的女人怎麼都這麼粗線條呀。我心想著,大概過去我做大男人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吧。

  過了兩天,有一次我抽空試了試柳馨的啞鈴。真是沉,我用力也只能恰恰提得起來,再也不能多做其他的動作了。從那以後,我的那對啞鈴就成了擺設,我沒有了一點去擺弄它的情緒。柳馨有一次問我怎麼不練了,我說:

  “練什麼呀練。再怎麼練我也是個男人,你們女人要想欺負我,我還是沒法自己保護自己。你好好練吧。我這輩子就指望著你保護我了。”

  我這話幾乎是脫口而出。話出口後,我才驚訝於這樣沒骨氣的話竟然從我嘴裡說了出來。柳馨當時聽了也很覺得意外,她哈哈一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段時間我不玩啞鈴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工作有點忙。張揚和藍倚紅的新戲在緊張地籌備,我幾乎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隔三岔五地還要到影視公司處理很多雜事。這天,我在影視公司,一個人抱著一大堆資料在複印室複印。資料很多,過了下班時間還沒複印完。我只好給柳馨打個電話,告知她我會晚一點回家,晚飯會稍晚一點才能做好。打完電話,忽然想去趟洗手間,我便走出了複印室。穿過大辦公區時,我發現整個辦公區已空無一人。在我走進通往洗手間的廊道時,內心忽然一緊。廊道不長,但封閉而且多彎。轉過一個彎,我本能地回頭看看,前後無人,靜的只聽到我的腳步聲。我突然想起前兩天看到的一則新聞,說某高級寫字樓的洗手間裡發現了一具男屍,全身□□,顯然是先奸後殺。想到這,我猛地一陣毛骨悚然。走進洗手間後,我不敢在小便筒處小便,而是進入一間坐廁,關上門,拴好。如此,心裡還是砰砰直跳——如果真有什麼事,這一道薄薄的木門又有什麼用呢?我快速小便完畢,在心裡狂跳中快速離開了洗手間。走在廊道上,我的腳步聲讓我聽著總像是有人在背後跟著我,但我就是不敢回頭看。終於走回辦公區了,我的心才稍稍平復下來。

  我回到複印室繼續複印。耳朵卻豎著,留意地聽著外面是否有什麼聲響。果然有一點輕微的動靜。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上——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漸漸地在接近複印室。接著,一個女人出現在了複印室的門口。

  “還忙呢?”女人跟我打了個招呼,走進了複印室。我定睛一看,來人三十歲左右,是公司的一個職員,我和她打過幾回交道,心裡稍安,便勉強給了她一個笑臉。

  “我來幫你吧。”

  “不用了,就完了……”我說著隨意一抬頭,看見女人竟看似隨意地隨手關上了複印室的門,然後走了過來。

  “我來幫幫你。”

  “真的不用了。”我的心又是一緊,緊張地看了女人一眼。女人面帶微笑,看不出是出於好意,還是起了壞心。

  女人走近我。“不用客氣。看看,是這些要複印嗎?還有這麼多。”女人說著指了指放在影印機上的資料,“你休息一會兒,喝杯水吧——我給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說。

  女人逕自走到飲水機前倒了一杯水遞給我,我只好道了聲謝接過水杯。這時,女人很順勢地在我手背上摸了一下,說:

  “你的皮膚真好——”

  我緊張地一縮手,杯裡的水差點弄得潑了出來。

  “謝謝。”我身體後退了一點,說了一句。也許這個女人就是隨口說了一句對男人的讚美之詞吧,就像過去的男人一樣,現在的女人也是經常會對男人說些類似的讚美之詞的,哄男人開心嘛。但此時,我聽了還是心跳開始加速。

  我退了一小步,女人跟著就進一小步。

  “今晚,我請你吃飯?”

  “謝謝,不用了。”我又縮著身子退了一步。女人臉上還是掛著笑意,但笑意背後真實的東西已經漸漸掩飾不住了。其實不用多想,我就是個傻子,此時也能明確無誤地感覺出這個女人對我有所企圖。

  “賞個臉,就吃頓飯。”我退一點,女人又欺身逼近一點。

  “你來我們公司有點日子了,怎麼平時很少看見你?”女人一點點地靠近我,一邊故作平常地說著些話。我想再退,但這時的我身體已經靠在牆上,退無可退了。

  “你別緊張呀。我呀,就是見了你這樣的美男,想請你吃頓飯而已。”女人說話時,手腳雖然沒有什麼動作,眼睛卻開始發光,直勾勾地看著我。我在她的眼光下不禁有點瑟瑟發抖起來。怎麼辦呢?喊吧,顯然沒用,外面沒人;反抗吧,更沒用,我這小小的身板顯然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而且,這個女人好像也沒到要和她立刻撕破臉皮的地步,搞不好,刺激了她,她會不會鋌而走險……正在我心意惶惶的時候,有人在敲複印室的門。

  女人立刻後退了一步。

  門開了,是惠子走了進來。

  “哦,王姐。你也在這裡。”惠子很平常地和這個女人打了個招呼,“我來看看李助理是不是複印完了,樓上老闆還等著呢。”

  “哦,沒事沒事,我正好路過,就進來和李助理聊兩句。你們有事?你們忙,你們忙。”女人說著,快步走了出去。

  我聽著女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便努力地調整了一下呼吸,想著跟惠子說點什麼。可說點什麼呢?剛才的情景惠子應該是看明白了,我覺得有點尷尬。

  “還有多少沒印。”惠子走過來,很隨意地問著,“還有這麼多?收起來,明天再做吧。下班時間早過了。”

  惠子邊說邊把我複印好的和還沒複印快速分類放進包裡。

  “別,別收呀。你不是說老闆還在樓上等著嗎?”我恢復了平靜,趕緊說道。惠子只是看了我一眼,淺淺一笑,並不停手。她收拾好了,把包一提,對我說:“走吧,天都快黑了。”

  我沒有多說,默默地跟著惠子離開了公司。顯然,惠子十分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所謂‘老闆在樓上等著’只是臨時應變的話。我怎麼笨到連這個都反應不過來呢,還傻乎乎地發問,這不是自找難堪嘛。我發現自己子聰成了‘弱男子’之後,智力怎麼也好像漸漸衰退了呢?變得就像過去的那一類傻的可愛的女人,沒腦。

  惠子一直走在我前面,沒回頭。我暗暗慶倖。如果這個時候惠子要跟我臉對臉,眼睛對眼睛的,我不知道會是怎樣一副窘態。我們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到了樓下,惠子才回頭對我說:“我送送你吧,現在高峰呢,不好坐車。”

  我很輕地點了點頭。這時的我已經漸漸平靜下來了。

  劇組裡有一輛劇務用車現在由惠子開著。我跟著惠子上了車。我們一路沒說什麼話,到了我家樓前,要下車時,我遲疑了一下,尋思著對惠子說點什麼得體的話。

  “謝謝你,惠子。”我一時間也沒想出什麼更好的話了,便說了一句最簡單的,但用了我最真誠語氣。惠子聽了一笑,沒有立刻說話,我打開車門時,她才說:

  “以後不要再一個人留下來加班了。”

  我回過身,正迎上了惠子的目光,溫溫柔柔的,便伸手抓著惠子的手背,輕輕地握了一下,說:

  “真的,謝謝了。”

  惠子的手和其他女人一樣,比我的手大得多,只是比較瘦,手指細長,摸著挺有骨感。

  “好了,快上去吧。”惠子這句話雖然也說得很平常,但眼神裡還是流露出一絲異樣的曖昧。我就在她這異樣的曖昧的眼光中,走進了大樓的門。在門口,我回過身,惠子的車已經啟動,她就著車窗向我擺了擺手。

  這之後,不管怎樣,我再也不一個人到影視公司辦事了,要麼找些藉口,要麼拉著歐亞美一起去。張揚他們本來對我就挺隨意的,倒也沒察覺到我有什麼異常。惠子還是會經常碰到,她好像總是比較忙,行色匆匆的,但每次見到我,她總會停下來,很開心地和我聊上幾句。0

 

第二十六章

  一天下午。我在張揚的公寓裡整理著資料,柳馨打來一個電話,說晚上有個應酬,實在推不掉,就不回家吃飯了。接完電話,一轉身,發現歐亞美正站在我身後,她對我嘻嘻一笑。

  “今晚不用急著回家了?我帶你出去玩吧。”

  我一笑:“阿美。你這說得什麼話,我一個成年人,做什麼還要你帶著嗎?”

  “說錯了說錯了,好不好?你是我李哥呀。要說帶也是你帶著小妹我玩才對呀。”歐亞美說著一正顏色,“但今晚這事兒絕你對感興趣。今晚媚媚她們學校有一場CUBA籃球賽。我們去看吧?”

  這還真讓我心動。張揚這時也在一旁鼓動著說:“去吧。你別真的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真成家庭主夫了。”

  於是我便跟著歐亞美去看球賽,這是一場分區決賽,勝者將代表分區參加下一階段的賽事——和其他的分區冠軍一起爭奪年度總冠軍。媚媚把我和歐亞美安排在了第一排的座位上。我們到得比較早,在位子上坐了一會兒,歐亞美便拉著我翻越欄杆走進了球場。欄杆不高,歐亞美毫不費勁地一跨腿就過去了,但這樣的欄杆高度對我而言還是有點困難的。歐亞美便回過身半扶半抱地把我拽了過去。

  這時在場地上,媚媚她們啦啦隊剛跳完一段舞,正向著球員通道跑去。歐亞美拉著我跟著這些啦啦隊女孩一起走進了球員通道。女孩們推開更衣室的門,一起湧了進去。更衣室裡教練員正和隊員們做最後的交代。交代完,教練看了看這些女孩,一笑,說了一句:“開始吧。”說完,他逕自先走了出去。女孩們一時間都紛紛張開雙臂,大聲喊道:

  “來,抱抱。”

  更衣室裡的隊員們紛紛起身,與這些闖門而入的女孩擁抱起來——確切地說,是紛紛投入了女孩們的懷抱。這些男隊員在過去應該都是彪形大漢,現在和一般的女人相比,身型上也差不多(我大致目測了一下,這些球員身高體重大概和柳馨是一個級別的,其實跟現在的我相比,柳馨就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但這時他們身邊的那些啦啦隊女孩,都是一些挑選出來身材超棒的,她們中有不少跟媚媚一樣,原來都是練過體育的,身高力量都很出色。和這樣的女孩比較起來,這些在男生中算是‘人高馬大’的男籃隊員,還是明顯地顯得‘小’了。他們中身材最最高的也要比這些啦啦隊女孩矮半頭。

  女孩們一邊輪番地將這些男隊員摟入懷中,一邊口裡不停地說著些加油打氣的話。之後,這些男男女女才混雜著從更衣室裡走出來。

  大強發現了歐亞美,便跑過來,說:“阿美,我們也抱抱吧。”

  歐亞美爽快地給了大強一個熱烈的擁抱。擁抱完,大強看我一眼,痞氣一笑,說:“阿美,看來你喜新不厭舊呀。”

  “少貧嘴,好好打。”歐亞美用力拍了拍大強的肩膀。媚媚在一旁笑著說:“你下手輕點。你不知道現在的男人都是弱不禁風的,哪禁得起你這樣下手拍打呀。”

  大強聽到媚媚這樣說,故意‘哎喲’一聲,咧牙一笑,一溜煙跑出了球員通道。

  “呵呵,我還不瞭解他。場下一條蟲,場上一條龍。”歐亞美毫不在乎地說。

  歐亞美說得不錯,比賽一開始,大強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打得虎虎生威,很強悍。他的身體條件在場上的球員中算是很出色的,因此也顯得很有侵略性,完全不像那個我印象中受盡媚媚這些啦啦隊女孩欺負的,一臉可憐相的大強。看著這樣彰顯著男人味的比賽,我忽然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直到中場休息的時候,媚媚領著幾個身體素質出色的啦啦隊女孩即興玩起了扣籃表演,才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現實。如果說剛才比賽中那些男球員身體條件算是出色的話,現在在場上表演即興扣籃的這些女孩的運動能力就只能用‘驚人’來形容了。整個半場比賽,上場的球員沒有一個能完成一次扣籃,而現在場地上那些女孩,甚至能玩一些高難度的花式灌籃。當媚媚完成一次‘戰斧’式劈扣時,我忽然想明白了:大強原來身高兩米以上,他是一定能完成扣籃動作的。現在籃筐相應調矮了,而這些玩扣籃的女孩比大強大概要高出十釐米,對她們來說,做一個扣籃動作當然是輕而易舉的了。也可以說,坐在我身邊的歐亞美相對於我來說,是一個身高2.10米以上的巨人。想到此,我不知覺地看了歐亞美一眼,問:

  “你能扣籃嗎?”

  歐亞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試過,能跳到那麼高,但我的球性太差。你要是喜歡看我扣籃,我努力練練,應該行。”

  我看著歐亞美眼裡透出一股自信,心裡的感覺不知道是羡慕還是相形自慚。下半場的比賽這時在我眼裡已經索然無味了,雖然場上的球員們一如既往地打得很努力,但我眼前總是不斷浮現出那些啦啦隊女孩扣籃表演時的矯健的身姿,比較之下,強弱分明。也許現在,要看真正火爆刺激的籃球賽,就應該去看女籃。最後,比賽結束,大強的隊遺憾地輸了。這個結果意味著這只球隊這個賽季到此為止了,也意味著這是媚媚她們的啦啦隊最後一次為球賽跳舞了。

  球賽結束後,我又跟著歐亞美去了更衣室。更衣室裡,在啦啦隊女孩的‘抱抱’聲中,這些男隊員紛紛趴在女孩的肩頭、或貼在女孩胸口哭著。這些剛才在場上還豪情萬丈,張力十足,讓我想起久違了的‘男人味’的男隊員們,此時在這些啦啦隊女孩面前,好像就是些溫順乖巧的小男孩。他們把眼淚擦在女孩們身上,有些男隊員這時已脫掉了背心,上身赤膊,但他們也毫不顧忌地讓女孩們撫摸著他們□□的背。女孩們也不嫌他們這時渾身臭汗,把這些男隊員緊緊地抱著,嘴裡還不停地說些鼓勵的話。

  歐亞美再次抱住了大強,抱了很久,她才對大強說:“你今天打得很好,像個爺們。一會兒我請你吃宵夜。”

  接著,我和歐亞美等大強和媚媚洗了澡換了衣服,便來到學校門口的一個燒烤店坐了下來。這時大家都從剛才的失落的情緒中恢復過來了,說說笑笑的。歐亞美和媚媚一坐下就要了啤酒。酒一上來,她們就各倒了一滿杯,相互碰了碰,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女孩或女人這樣豪氣地喝酒對我來說已是司空見慣了,身邊的其他桌子上也盡坐著一些大口喝酒,大聲說話的女人,男人們則大多陪坐在一邊,安靜少語,喝點飲料,即便喝酒的,也是小啜即止。

  我看著歐亞美和媚媚兩個女孩自顧倒酒喝酒,好像根本沒留意到我和大強面前的杯子一直空著。也許在現在這些女孩腦子裡,男人和酒已經完全沒有聯繫了。直到她們很快喝完了一杯,再次把她們自己的杯子倒滿時,媚媚才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你們兩個,是陪我們喝啤酒?還是,要點什麼飲料?”

  “喝啤酒喝啤酒。”大強忙不顛地把杯子遞了過去。

  “李哥,你呢?”

  “李哥就算了,人家是居家男人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歐亞美就搶著說了。媚媚看我一眼,一笑,說:“也喝點吧。喝啤酒,爽!呵呵,不用我說,這滋味你們以前也知道。”

  媚媚說著也替我倒了一杯啤酒。倒完酒,她問了我一句:

  “聽阿美說,你以前也打過籃球,說說,今天看這場球有什麼感受呀?”

  “印象最深的就是中場休息時你做的那個扣籃表演。”我脫口而出。

  “李哥你真會說話,揀我愛聽的說。”

  “我說得是真的。”我說著側過頭看了大強一眼,“整場比賽你們都沒有一次扣籃,有機會你們也只是上籃,你們為什麼不扣籃呢?”

  大強愣了一下。媚媚又笑著說:“李哥你說笑呢?現在那個男人還能扣籃呀。現在就是看NBA好像都看不到扣籃了。”

  媚媚的話把我也弄得愣了一下。“為什麼呢?”我問道,“現在男人個子是變矮了,但籃筐籃架也調矮了呀?像你們這樣身高的女孩都能扣籃,男人為什麼不行呢?”

  “這——我也不知道,你問大強,反正他們隊裡沒人能扣籃,好像跳起來頂多剛好摸得到籃筐吧。”媚媚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大強。

  “嗨!”大強喝了口啤酒,歎了口氣,“別提了,現在這身體就是不爭氣,我還能怎麼樣呢?聽說最近有一份研究結果,說通過這三年對男人身體變化的研究,得出的結論是,現在男人的身體、力量就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的水準,而且根據對男孩的追蹤研究顯示,現在的男孩進入青春期後,只是在內臟器官上不斷發育成熟,骨骼肌肉一直停滯在十歲左右的水準上……”

  “好像是有這麼一說,我最近好像在網上看到過這種說法。”歐亞美插上一句。

  “所以,你別看我好像在男人中算是個子高的,塊頭大的,其實彈跳呀,力氣呀,也就是一個十歲小孩的水準,哪裡還能扣籃?”大強說著拍拍我的肩膀,“不瞞您說,李哥,像我這樣的男人要比你鬱悶得多。像你這樣,反正身邊的女人明顯都比自己高大,強壯,也就從根本上死了和她們較勁的心了。像我這樣,身邊這些女孩吧,體形跟我差不多,有的還比我矮,可我就是幹不過她們,鬱悶呀。”

  “呵呵,你這叫什麼來著——未戰先怯。”媚媚在一旁笑著說。

  “一定是平時被你們欺負多了。”歐亞美補上一句。

  “是他總是不自量力,先挑釁。”媚媚說,“你總算明白了,別自討苦吃了,你只有一個十歲小孩的力氣。我們女人,就算個子再矮再小,也是經過青春發育的,骨骼、肌肉跟你這麼一個小男孩比都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媚媚說這話時,還伸手摸了摸大強的頭,好像大強真是一個孩子似的。大強竟然沒有做任何異常的反應,乖乖地讓媚媚這樣摸著自己的頭,仿佛還挺享受似的。

  我將信將疑。媚媚見狀,一把抓住大強一隻手擺放在桌面上,對我說:“李哥,你看看,這就是你們男人的手,跟雞爪似的……”

  媚媚說著又把她的手也攤放在桌上,讓我做比較。當然,她的手比大強的手大多了。

  “瞧瞧我這手,一隻手哪裡還能抓起一個籃球?還扣籃呢?”大強補充了一句,語氣有點自嘲的味道。

  我看著桌上兩隻對比明顯的手,一時無語。

  “來,媚媚,咱們再來一個,痛快的。”

  歐亞美見我有點尷尬,便岔開話題。說完,她端起酒杯,和媚媚碰了一下。大強也跟著端起酒杯,但兩個女孩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自顧碰了杯便喝了起來。大強只好訕訕地又放下了酒杯。

  我看著歐亞美和媚媚仰頭大口大口地把杯裡的啤酒往口裡灌。她們的喉嚨管一鼓一鼓的,被我看得真真切切。這讓我從骨子裡體會到一個字——爽,同時,也從眼前這兩個女孩的身上真真切切地品味出一個詞——強勢。

  接下來只要喝酒,歐亞美和媚媚兩個女孩一直是這種狀態——自顧碰了杯就大口地喝,把我和大強晾在一邊。好像喝酒只是她們女人的事,和男人無關似的。她們大概喝下好幾杯了,我面前的杯裡的酒還動都沒動。這時,大強忽然眼一挑,找到了一個新話題。

  “我發現你們倆的名字很有意思。合起來說什麼——‘美眉’,呵呵,兩位人如其名呀。”

  媚媚瞟了大強一眼,說:“你又瞎來勁。現在哪還有叫女孩‘美眉’的?現在長得好看的男孩叫‘美眉’還差不多。”

  “這就大錯特錯了。”大強忽然來了興致,眉飛色舞起來,“雖然現在你們女人長得高大些,但美呀,柔呀,還是你們女人的天性,身段放在那兒呢。曲線擺在那兒呢。你看男人,身體平平直直的,哪有什麼美?”

  “呵呵,這說得也是——”大強話剛落音,歐亞美便接著說:“話說到這,我們女人用‘美’呀,‘媚’呀倒沒什麼。大強你是真的要換個名,什麼‘大’呀,‘強’呀的,這些個字眼現在都不適合你們男人了。”

  “就是。”媚媚說著推了歐亞美一下,“現在不是有句新的說法:男人是水,女人是山。這多形象呀。現在我們女人在他們男人眼裡,那不就是山嘛。”

  “哼。還男人是羊,女人是狼呢。”大強插進一句。

  “對啦。”歐亞美說著看看大強,“我說你們男人都是羊了,小心被我們女人吃了。還大呀,強呀的,有意思嗎?不是諷刺嘛。”

  “少廢話,大強你就趕緊的改個名吧。我叫著都覺著彆扭。現在這大呀、強呀的都應該是我們女人的專利了……哎,李哥,你想什麼呢?怎麼半天不說話呀?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呀。”

  媚媚說著話,突然轉頭問了我一句。我愣了一會兒,才說:“對,對。你說的太有道理了。你們現在的女人都是大女人,都很大很大。你們不知道嗎?英國很大,‘大’不列顛呀,日本也真的很大,‘大’和民族嘛。韓國也不小,人家全稱叫‘大’韓民國。馬來西亞也不錯,簡稱叫什麼來著——‘大’馬。看看我們中國,真是小家子氣,明明也算大了,偏偏說自己只是‘中’而已……”

  我這麼一段話說出來,媚媚和大強都看著我半天沒說話,歐亞美便笑了笑,說:“你們沒看出來吧。我李哥肚子裡東西多著呢,嘴厲害著呢。”

  媚媚也跟著笑了,末了,她說了一句:

  “李哥,我怎麼越看你越像我班上一個同學呀,你這說話一套一套的,更像了。改天讓你們見見面,保證你們自己都分不清誰是誰。”

  “呵呵,媚媚你們都是讀師範的,做老師的,不能說會道能行嘛。我李哥和你們可不一樣,話不多,但一說就說到點子上。不服不行吧。”歐亞美補充了一句。

 

 

第二十七章

  吃完宵夜,歐亞美開車送我們回家。一路上,我極少話語,心裡想著大強的話,腦子裡卻反復出現桑拿按摩時,張揚掰手腕輸給和他身材相仿的馬來女人的場景——大強的話或許真有點道理,男人看來是真的完全沒有和任何經過青春期身體發育的女人抗衡的能力了。

  “想啥呢?李哥。”歐亞美一邊開車一邊問。

  “沒啥。”

  “還沒啥呢,都愣神了。”

  “大強講的事,網上真的有嗎?”我問了一句。

  “我說呢,愣了半天神,原來想這呀。”歐亞美一笑,“也就有這麼一說。”

  “李哥,你別多想了。我看也就是一家之言。”坐在後座的媚媚這時插上一句,“人體奧秘太多了,如果真的有人研究出這回男人變矮的真正原因,那我看對男人是好事,這就是說很快就會有讓男人重新長高的藥被發明出來了。”

  “那感情好。如果真有了讓男人重新長高的藥。到時候看我怎麼折騰你們兩個‘美眉’ ……”大強話說了一半便被媚媚一下掐住了脖子。

  “呵呵,大強,放狠話也得看時候呀,現在不還沒發明出來嘛。”歐亞美邊笑邊說,她並沒有回頭,但很清楚地知道這時媚媚一定讓大強吃苦頭了。

  我回到家時,柳馨已經洗完澡、穿著睡衣坐在書房裡上網。看來今晚她很早就應酬完回家了。經過書房門口時,柳馨抬頭看了我一眼,隨便說了聲:

  “回來了。”

  “嗯。”我也隨便應了一聲,便逕自洗澡去了。等我洗完澡出來,再次經過書房門口時,柳馨笑盈盈地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進去。我便進了書房,走到寫字臺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過來呀。”

  柳馨示意我到她身邊去,我便起身繞過寫字臺,走到了柳馨的座椅邊上。柳馨眼光從電腦上移開,從上到下地掃了我兩眼,嘴角一翹,露出一絲淺笑。接著,她轉動椅子正對著我,很隨意地拍了拍她的大腿。這動作再明顯不過了,是要我坐在她的大腿上。

  我遲疑了。記憶中就算是小時候,我也只有被媽媽或長輩的女人抱坐在她們腿上的經歷,從沒在同齡女性的大腿上坐過。儘管現在男女體形發生了變化,我也算是漸漸適應了新的男女角色定位。和柳馨在一起,我已習慣被她擁進懷裡,被她橫抱,乃至在床上被她壓在身下,但我還從來沒有在她的大腿上坐過。這時,我面對著柳馨這麼一個看似很隨意的要我坐在她大腿上的動作,一時間真有點遲疑起來。但這遲疑只是一瞬間,柳馨伸出手,拉著我的手腕,我也就很順從,也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腿上。

  在柳馨大腿上一坐下,我便知道了自己剛才遲疑的原因。因為不管被擁入懷,還是橫抱,或是被壓在身下,這樣的狀態在感受上還只是男女角色的換位,總體上還是平等的。但是坐在大腿上,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一種大人和小孩的感覺。

  柳馨顯然感覺到我坐的有點不自在。她一隻手摟緊我,讓我們的臉靠在一起,另一隻手在我身上輕輕地撫摸著。我剛洗了澡,這時只穿著一件沙灘褲,沒穿上衣(夏天我在家裡我還是經常習慣做‘膀爺’的),光光的身體被柳馨這樣摸著,又是這樣坐在她的大腿上,一時間禁不住呼吸急促起來。

  柳馨轉了轉座椅,對我說:“你看,這裡有一篇東西很有意思,說你們男人的身體其實就是沒發育的十歲孩子的身體……”

  柳馨說話是我掃了電腦一眼,上面大概就是歐亞美提到的網上關於‘男性身體研究’的最新結果,便稍稍用心地看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柳馨見我看得認真,便用手摸摸我的臉,說:

  “呵呵,看你這麼認真的樣子,好可愛呀。真像一個乖乖的小男孩。”

  柳馨的話讓我臉上一陣發燒。我身體扭動了一下,但這時的我坐在她大腿上,身體被她緊摟著,無法動彈。

  “你看,你這雙小手,這細胳膊,還真像一個小孩子呀。”柳馨邊說邊把我兩隻手臂擺在一起,“我也納悶呀,你說現在你們男人為什麼給人感覺這麼矮小呢?就算過去,男人女人也都有長得矮的,但手呀、腳呀還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的比例,和小孩是不一樣的。現在……怎麼感覺……對呀,怎麼好像連頭也縮小了呢?”

  柳馨邊說著,一隻手還不停地在我身上撫摸著。柳馨這時穿著一件絲質的睡袍,無袖的,我低頭一看,看見她的手臂時曲時伸地在我身上摸著,那雙手真大,這麼看上去幾乎比我的手大一倍,而那手臂也顯得特別粗壯渾圓,一隻手臂就幾乎有我兩隻胳膊一樣粗細,而且在我的身體的反襯下,也顯得特別長,一個上臂好像就有我整個上身的長度

  我正看著、對比著,柳馨就勢抱著我一起身離開了座椅。柳馨抱著我走進臥室,卻並不上床,而是在床邊的梳粧檯前又坐了下來。“來,看看。”柳馨邊說邊把我的頭轉正,和她的臉貼在一起正對著梳粧檯的鏡子,“真的呀,好像你的頭也小了一圈。這麼看看,好像我的頭也比你的頭大耶。也對,你現在都比我矮了一個頭了,頭要是還那麼大,看上去一定很怪異。”

  柳馨就這樣讓我和她臉貼著臉在鏡子前照了好一會兒,我便偏開頭,側著臉對她說:“你別是看著看著真把我看成一個小孩了吧。我可是你老公,怎麼說也是個成熟的男人。”

  柳馨聽我這麼一說,也轉過臉對著我,停了一會兒,才壞壞地一笑,說:“那怎麼會呢,我要是真把你看成一個小孩子,還怎麼找到感覺和你上床呀。”

  柳馨說話真是越來越口無遮攔了。在過去,她絕對說不出這樣直接露骨的話。看來女人一旦當擔了強勢的角色,也會自然而然變得毫無忌憚起來。說得淺顯些,是臉皮變得厚起來。

  這兩三年來,關於男人身體變化的研究方面的報導經常見諸各種媒體,每次都讓人們興致盎然地議論紛紛。這也難怪,這樣的話題既敏感又有趣,而且每個人在這方面都有切身感受。尤其是女人們,在公眾場合,她們也常常目無旁人地大聲談笑著這些話題。這次關於‘男人是未發育的小孩’的最新研究成果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裡,成了大多數人茶餘飯後的話題。有一次,惠子和我閒聊時也談起這些。她還知道得挺多,說這好像是一個日本的研究機構的成果,但她本人也對此將信將疑。

  惠子和我聊起這些‘最新成果’時,我們正一起坐在飛機上。當時公司又派我們兩個一起出差去香港。惠子這個女人給我的感覺挺好,所以跟她同行我很適應,也很安心。在她面前我也很隨意很放鬆。一路上她還像上次一樣,所有的事情都大包大攬,幾乎不要我操一點心,費一點力。

  下了飛機,我們在等行李的時候,身邊走過去一群人。這群人男男女女的,但身材模樣都很出眾,氣質更是超好。我不禁多看了幾眼。很讓我驚異的是這群人中竟有一個人對我一笑,便揮著手過來和我打招呼。我愣了一下。

  來人是在拍片是認識的反串扮演‘李師師’的那個跳芭蕾舞男演員。接著,他身後跟上來一個女的,當然是那個‘宋徽宗’了。

  ‘李師師’一眼看到了我身邊的惠子,便問:

  “這位是……嫂子?”

  我一陣發窘,一時沒說出話來。好在惠子表現得很從容、大方。

  “我們是同事。”惠子說著身體略略一躬,“我叫惠子,幸會。”

  ‘李師師’和‘宋徽宗’也跟著‘幸會’了兩聲,接著我們短聊了幾句。他們是跟芭蕾舞團一起到香港演出的,他們把演出的時間和地點告訴了我們,並邀請我和惠子一起去看。

  到香港住下後,晚飯時惠子便問我要不要到街上走走,說香港她熟,可以帶我逛逛。我婉言謝絕了。我向來對逛街沒什麼興趣。惠子便又提議找個地方做一下運動,說賓館裡有個打保齡球的地方,去玩玩。

  飯後,惠子回房間換了一身衣服。她原本穿著一套職業套裝,顯然不適合去做運動。她換了一件淺色調的休閒中褲,上身很隨意地穿了一件藏青色的T恤,整個人顯得很乾淨俐落,很有活力。

  到了保齡球館,惠子第一球就打了個滿貫。姿勢很瀟灑,身手不凡。我不由得叫了一聲好。惠子聽到我叫好,回身看我,有些得意,竟也有點羞澀。

  輪到我了,我起身去拿球,一拿之下大吃一驚。這球對我來說太重了,我幾乎要兩隻手才能拿起來。惠子這時笑著走過來,說:“你們男人怎麼能用這麼重的球呢?”她邊笑邊說,便用手掂量起其他的球,很快找到一個她認為合適的,遞給我。

  “試試這個。”

  我接過球,試一試,確實挺合適,便對惠子還以一笑,笑得有點尷尬。

  我第一球擦點滾了溝,只碰掉了一個瓶。我過去只喜歡玩一些劇烈的,刺激的運動,本來就不怎麼會打保齡球。但第一球打得這麼差,還是讓我覺得很難堪。

  惠子走上來,笑著說:“你不常玩這個吧。手要這樣,注意用手腕的力。”

  惠子邊說邊便用手比劃著,做示範。我嘗試著又打了一球,略有進步。惠子又是一笑,說:“腿要這樣,降低重心,還有腰,要繃住。”

  惠子一邊說一邊先抓住我手臂擺了擺,又做了一個曲腿的示範,然後雙手扶了扶我的腰,用了點力,把我的腰扶正。

  被一個女人在身上擺弄來擺弄去的,我一時覺得有點不自在,惠子也忽然停了下來,臉色微紅,訕訕地說:“就這樣,你多練練就行了。”

  惠子顯然也發現自己有些隨意,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先打幾球,我看看。”我故作輕鬆地對她說。惠子沒說話,對我略一點頭,便低頭拿起球,打了起來。

  惠子的球確實打得很好,不但球打得好,身姿也很優美,動作剛柔有度。。每打出一個好球,她都會回身對我一笑,這一笑中,尷尬漸漸褪去,甚至還帶有一點孩子似地天真的得意。

  我看著看著,覺得這身體,動作,乃至球的滑行以及瓶子的倒下,簡直是一個藝術過程,對我這樣在一旁看的人簡直是一種享受。惠子雖然在女人中身材略高,但體形偏瘦,因而手臂和腿腳顯得細長,這樣做起動作來就有一種舞蹈的美。但惠子雖然看上去顯瘦,身體素質卻是很好的,身體上每個部位的肌肉、骨骼都能讓人感覺出一種恰到好處的勁道。平時,惠子總是穿得很職業,或很淑女,這時的她這麼一身幹練的裝束,我多看幾眼,甚至懷疑她是受過某些專業的體育訓練的,因為她的一舉一動,感覺上都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樣。現在雖然女人比男人高大,所以從事著大量的體力工作,但大多數女人一看就是從小沒怎麼鍛煉的,動作笨笨的,憨憨的,一點都不協調,只有死力氣。但從這時揮臂打球的惠子身上,我找不到一點這樣笨拙生硬的感覺。

  後來,惠子告訴我,他父親是個體育老師,她從小就跟著他一起早起鍛煉,所以身體一直很好。

  “你別看我瘦,我只是不長肥肉而已,身體棒著呢。”惠子說這話時,一臉自信滿滿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幾乎沒怎麼打球,全是惠子一個人在打。惠子似乎也很開心讓我看著她打,在我面前展現她的球技。惠子的體力也很好,一直打了很久,直到她的T恤已經滲出汗跡,她才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她在我身邊坐下來休息,喝著我為她買的水。此時的我能明確地感受到她身上的熱氣從衣服裡透出來,散發到我身上。她露在T恤外的手臂很白很細膩,臉上卻微微泛紅,額頭上掛著清晰可見的汗珠。我看惠子的時候,惠子正仰著脖子‘咕咚’‘咕咚’地喝著水,我猛然間發現,處於運動中的女孩身上有一種很特質的美,尤其是現在的女人,身材高大。在現在這種男女角色下,任何一個男人,看到處於運動狀態下的高大的女人,渾身上下散發著運動之美,力量之美,心跳都會為之加速吧。

  這次到香港出差事情比較多,要多耽擱幾天,於是每天晚飯後,我都跟著惠子去打一會兒保齡球。在惠子的指導下,我也漸漸的打得好起來。有一天,打完球後,惠子說明天不打了,要我帶她去看芭蕾舞。

  我對芭蕾舞這樣的高雅藝術興趣一般,但惠子似乎對此也很有興趣。當天,我事先給‘李師師’和‘宋徽宗’打了個電話,便按照他們的約定,和惠子一起來到了演出的劇院的後門。遠遠的我看到後門處站著一個人,走近一看,是已經上了戲裝的‘宋徽宗’。雖然我看過這個女孩反串演‘宋徽宗’的裝扮,但心裡還是很清楚地知道‘他’是女的,而且那種古裝扮相,帽子一戴,鬍子一粘,感覺並不真切。但這時的我,看到這個女孩一副王子的裝束,不由得眼前一亮。好英俊、好帥氣呀。我心裡也不由得跟著一動——這樣的‘男人’怎麼能不讓‘女人’動心呢?

  ‘宋徽宗’帶我和惠子從後門一路走進了劇院,當我們穿過後臺化妝區的時候,‘李師師’也走過來和我們打了個招呼,這時的他已是一身天鵝短裙的裝扮了,從外表上看極盡柔美漂亮,一點兒‘男人’的影子都沒有。我環顧四周,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滿屋子的帥哥美女,‘男人’高大挺拔,‘女人’窈窕柔美,這種場景真是久違了,世界仿佛又顛倒回來了。我一時間有些出神,好像回到了過去,但一種怪異的感覺也一點點地從心底彌漫出來——這明明是一個‘正常’的男高女矮,男強女弱的世界,我身為男人,怎麼偏偏和眼前這些‘女子’一般高矮,比那些‘男人’矮了一大截呢?直到有人從後面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一個女人赫然高我一頭地站在我身後——是穿著一襲紅裙的惠子。

  我啞然一笑。

  惠子的紅裙非常躍目,我不禁上上下下多看了兩眼,發現現在的女人雖然看上去身材高大,比男人高出很大一截,但她們的身體本質上給男人的直覺還是柔柔美美的,很難讓人一看之下聯想到‘強’呀、‘壯’呀這些字眼,尤其是穿上女人味比較濃的服裝(比如現在惠子穿的半露香肩的長裙)。於是我略一跑神,想到即便在過去,那些女模特也都是一味地身材高挑,看來美和高合在一起是一種更高境界的美。如此,現在的女人對男人而言,豈不是更加秀色可餐,豔福非淺了?這樣一想,現在的男人抱怨自己比女人矮小,豈不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嘛。

  想到這裡,我心下坦然。惠子從‘宋徽宗’手裡接過戲票後,我跟在她身後從舞臺側面走進觀眾席。這時,惠子回身對我一笑,說:

  “挽著我的胳膊。”

  惠子說話間左手胳膊微曲。她的語氣輕輕柔柔,但似乎藏著一種不能違背的命令的意味。而我聽了卻沒有一絲反感,也沒有一絲猶豫。我很自然地把手挽在了惠子的胳膊上——這有什麼呢?就當我找了一個高個子的模特做女朋友,過去哪個男人沒做過這樣的夢呀?

  我們走入觀眾席時,我略微一看,滿場的紳士淑女們也大多像我和惠子一樣,男人挽著女人的胳膊,依偎在女人身邊,跟著女人亦步亦趨。

 


 


 


 

 

第二十八章

  柳馨得知我要出差後,心裡竟有一絲竊喜。我當然一點也察覺不到。當時,在我面前,柳馨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又有幾天吃不到老公做的飯菜了。

  ‘老公不在家’對於現在的女人來說,也許第一感覺就是可以‘小小’地放縱一回。設身處地地一想,這一點也不奇怪,過去的男人們不都是這樣的嗎?過去的我,就算柳馨在家,隔一段時間,我也總會找個藉口,約上些狐朋狗友玩上一回,而且總會玩到很晚,甚至夜不歸宿。現在,不過是男女顛倒過來了,女人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男人自然就成了獨守空屋,獨守寂寞的角色了。

  這些天,一到晚上,柳馨總能找到一些朋友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鬧鬧。這天,柳馨從酒吧裡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到午夜了,她開車上路,像往常一樣習慣地扭開收音機,收音機裡正好播著一段很誘人的廣告,一個女聲興奮地說:

  “老公今晚不在家,到哪裡去玩好呢……”

  接著另一個女聲便說出某某娛樂中心的名字,並故意壓低聲音說有神秘節目,保准刺激。柳馨聽了一笑,便換了一個電臺。

  夜深了,路上車很少,柳馨一邊聽著電臺裡播的音樂,一邊看了看手機。剛才酒吧間裡太吵,不知道有沒有沒接聽的電話。忽然,她注意到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人獨自走著,後面有一輛摩托車悄悄靠了上去。柳馨猛地有一種預感。果然,摩托車開到行人身邊,坐在摩托車後座上的人猛地一伸手,一把抓住了行人肩上的背包的背帶。行人驚恐之下,雙手也緊緊地拽著背包。摩托車一加速,那人踉踉蹌蹌跟著跑了幾步,便被拖到在了地上,但他還不鬆手,摩托車便拖著那人開了起來。

  柳馨吃了一驚,略一猶豫,便一加速開著車子追了上去。車子撞倒了摩托車,摩托車上的兩個衣著邋遢的女人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慌慌張張地互相扶持著逃進了旁邊的一條巷子裡去了。柳馨四下掃了一眼,確認周邊沒有其他的(壞)人,便下了車,一邊拿出手機想著報警,一邊快步向摩托車後那個躺在地上的人走去。

  地上的人側身半卷著身體,一動不動,手裡卻還緊緊抓著背包帶子。從衣著和身型上看,顯然是一個男人。柳馨輕輕地推了這個男人一下,叫了一聲。男人□□了一聲。

  人還活著。

  柳馨又望瞭望四周,便把手機往口袋裡一捅,蹲下身子把這個男人抱了起來。柳馨小心地在把這個男人放到副駕駛座位上。在替他扣上安全帶的瞬間,柳馨看了一眼男人的臉。臉上滿是塵土,還有血痕,但柳馨還是看清楚了。

  這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孩。

  男孩很感激地看了柳馨一眼,嘴微微張著,但卻說不出話來。

  柳馨把男孩送到醫院的時候,男孩已經處於昏迷狀態了。柳馨沒有多想便按醫院的要求先墊付了醫藥費。男孩被送進急救室後,柳馨便又趕緊打電話報了警。接著又給保險公司掛了個電話,要他們來看看車子。一陣匆忙過後,柳馨才緩了一口氣,在急診是門口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柳馨略略定了定神,腦子開始梳理一下剛剛過去的一幕,這樣一想,柳馨自己一時間都有點驚訝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很‘猛’呀。柳馨想著自己從小到大一直是個嬌弱的女生,長大後戀愛結婚,也一直被人看作一個斯文賢慧的淑女,從來沒發現自己身上竟潛藏著這麼‘猛’的心氣。勇敢、冷靜、果斷,這些過去和自己完全沾不上邊的優秀‘男人’應有的品質,在剛才那緊急匆忙的時間裡,在自己身上盡顯無遺。看來世間的萬事萬物說到底都是環境的產物,你本身是什麼不要緊,其實也說不清楚,關鍵是環境、社會把你擺到怎樣的位置上。現在,社會需要女人做‘大女人’,雖然時間很短(比自己做小女人的時間短得多),但自己真的很快進入了這種感覺和狀態,跟過去的自己判若兩人,變成了一個‘大女人’氣十足的女人。想到這,柳馨不禁心思一動。如果在過去,自己看到哪個男人做了自己剛才做的事,一定會心底暗生敬慕之情。現在的自己是不是就是那些文文弱弱的男人們眼中的所謂的‘真心英雄’呢?美人愛英雄,這是千古不變的。雖然現在性別上可能顛倒了,但新的‘美人’一定會陪著新的‘英雄’把這一千古定律演繹下去的。

  想著想著,柳馨不禁啞然一笑。她坐直了身體(既然是大女人就要有大女人的樣,身板要挺直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發現男孩的背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便拿過來,打開背包看看裡面都裝了些什麼,看看自己‘英雄救美’到底救下了一個什麼樣的‘美人’。

  背包裡有幾本書和本子,看來這個男孩是個大學生。還有一個軟軟的布娃娃。柳馨看了不禁一笑:

  現在的男生怎麼真的成了過去的女生的翻版,包裡還放著一個布娃娃。柳馨想著,又從包裡翻出了一個米黃色,外形小巧、卡通模樣的手機——在過去這樣的手機也是一般小女生用的。柳馨把手機拿了出來,想著看能不能找到男孩的親友,通告一聲。

  這時,員警來了。柳馨便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然後將背包交給了員警,想著沒事了,正想轉身走,員警卻說:

  “你還不能走,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說。”

  “我不是說清楚了嘛。”

  “那是你說的,我們還要調查。”

  “什麼意思?”柳馨有些惱了。跟前跟她說話的員警是個男的,比她矮一頭,看上去纖纖瘦瘦,表情卻很拽的樣子。他斜著眼睛瞄了柳馨一眼,說:

  “身份證。你的身份證,拿出來。”

  “你憑什麼要我的身份證呀。”

  “這時程式,請你配合一下。”男員警面無表情,頭卻往柳馨胸前一湊,幾乎碰到柳馨胸前的雙峰。柳馨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你幹什麼?”柳馨盯著男員警說。要是在過去,一個男人這樣對女人,就是性騷擾了。現在雖然是女人強勢了,眼前這個個子小小的男人,就算穿著警服,在柳馨眼裡也絕對感覺不到什麼威脅,但這個男人這樣毫無徵兆地突然欺身而進,柳馨還是吃了一驚。

  男員警抬著頭迎著柳馨的目光,毫不避閃。

  “喝酒了吧。”男員警聲音冷冷的。

  柳馨一愣,還沒說話,男員警便對身邊一個個子高大的女員警說:“那儀器來,測測她喝了多少酒。”

  女員警個子很高,比柳馨還要高出半個頭,塊頭也不小,肩寬體壯的,男員警看上去還沒有她的肩膀高。但這個大個子的女員警卻對體形看上去幾乎只有她的一半的男員警很恭敬,看來是男員警的下屬。

  男人就這小模小樣的,還能當員警?還管著女人?柳馨不禁鼻子‘哼’了一聲

  女員警很快把一個儀器對到柳馨嘴邊。柳馨伸手推開儀器,說:“我是喝了一點酒,但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沒人說你有關係。您配合一下,先測測。”女員警雖然看上去三大五粗的,聲音卻很柔很軟。臉上還略帶微笑。

  柳馨只好對著儀器吹了一口氣。

  酒精超標。

  接下來柳馨帶著一幫員警回到了剛才事發的地方,但被柳馨撞倒的摩托車已經不見了,路上只能找到一些碰撞的痕跡和碎片。柳馨跟著這些員警到了警察局,在查明柳馨的身份後,員警也沒有多刁難柳馨,只是明確地告訴柳馨:在沒有進一步證據的情況下,目前柳馨是一起酒後駕駛交通肇事的嫌疑人。

  柳馨只好無可奈何地暫時接受這樣的結果,回到家囫圇一覺,便趕緊再到醫院去,看看那個男生情況怎麼樣,醒了沒有,只要男孩醒了,她的不白之冤就能洗清了。

  男孩已經脫離了危險,但仍處於昏迷狀態。

  在醫院,柳馨被幾個自稱是男孩親友的人圍在中間,這些人非要柳馨留下足夠的錢才讓她脫身。接下來幾天,柳馨不斷收到自稱男孩親屬的人打來的電話,甚至到公司把柳馨堵住。柳馨煩不勝煩。

  我出差回來後,柳馨並沒有把發生的這些事告訴我。我雖然多少感覺到柳馨有點心事,情緒不佳,但也沒多問,以為是工作壓力大的緣故,便每天多弄些好吃的,有營養的,給她補補身子。

  一天,我媽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蘇菲的父母回來了,要請我們家一起吃個飯。電話裡我媽特別提醒說一定讓柳馨一起來。

  “咱兒媳婦也是個總經理,也是個場面上的人,別讓人小瞧了。”

  蘇菲她媽和我媽當年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讀書時是同學,工作後又在一個單位,兩人不是姐妹,勝似姐妹。但再怎麼說,‘好姐妹’和‘鐵哥們’不是一回事。女人嘛,總有些小心眼、妒忌心。蘇菲他媽和我媽好是好,暗地裡也會互相比較,互相較勁,都不願輸給對方。你評了個先進,我就要撈一個紅榜表揚,你找了個科研能手談戀愛,我就和一個生產標兵處物件。後來看來還是我媽略勝一籌,首先她生了我,是個兒子,蘇菲卻是個女孩。雖然那年月男女平等喊得天響,但骨子裡的觀念還是根深蒂固的。接著又進入了‘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時代。我爸是科班出身的,幹得順風順水,前途光明。蘇菲他爸再能幹,也只是一個技術工人。所以後來蘇菲她媽聯繫上在海外的親戚,舉家移民出國了,可能多多少少和他爸混不出名堂有點關係吧。

  吃飯那天,我和柳馨一起先到了我爸媽家。我爸媽後來調到了廳局機關上班,柳馨把車停在樓下,便和我前後腳上了樓。家裡只我爸一人,我們坐下後,我隨便問了一聲:

  “媽呢?”

  “這不還沒下班嘛。忙嘛。這年代真是邪了,讓個大老爺們早早退休待在家裡,女人卻還在外面風風火火地幹。”

  自從女人成了強勢以後,這幾年很多相關的制度都做了相應的調整。比如男人的退休年齡提早了五年,女人卻相應推後了五年。畢竟現在主要的事都是女人在做。半年前我爸就退休了,而我媽這時卻正幹得熱火,又是提拔,又是重用。這也難怪,女幹部本來就少,男的一退,新調上來的大多是些很年輕女人,和這些年輕的女人一比,我媽自然是優勢明顯。

  我們進屋剛坐下,我爸就對柳馨說:“柳馨,你來得正好。你幫我個忙。我剛買了一包糖,想裝到瓶子裡去。瓶子的蓋子你媽擰得太緊了,我剛才費了半天的力也沒擰開。你幫我擰開它。”

  我這是才注意到茶几上有一包糖和一個空玻璃瓶。柳馨輕輕一笑,把玻璃瓶拿過去,一下就擰開了瓶蓋。

  我爸看到柳馨輕鬆地擰開了瓶蓋,尷尬地笑了笑,說:“呵呵,這就是你媽幹得好事,總是把東西擰得這麼緊,好像有意顯擺你們女人力氣大似的。”

  我和柳馨都沒說話,我爸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門又對柳馨說:“你再幫我個忙,那個櫃子的最上面一層有幾瓶好酒,你去替我拿下來,今晚是老朋友久別重逢,得喝點兒。”

  柳馨起身走向櫃子。我爸又自言自語似的嘟噥了一句:“瞧,這也是你媽幹得好事,總喜歡把東西擺在那麼高的的地方。這幹啥呀?不就是又要顯擺你們女人個兒高嘛?”

  聽了我爸這話,柳馨回身又是輕輕一笑:“爸,您要與時俱進呀。現在的女人是比男人個子高,力氣大。在媽面前您可得認清形勢呀。”

  “瞧你,這話說的……”我爸一時語塞,這時,我媽開門進來了。她見柳馨打開櫃門拿酒,便對我爸一笑:“對不起啊。你早跟我說過把這些酒拿到下面放,我這一忙,忘了。”

  “忙,知道你每天都很忙。”我爸應了一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示意我媽,“累了吧?坐吧。”

  我爸媽的房子不大,廳裡擺的是一長一短兩個沙發。過去不論什麼情況,我爸總是一個人端坐在那張獨立的短沙發上,這似乎是他的專座,也象徵著他在這家裡的地位。這兩年,情況似乎變了,每次我回家,好像總是我媽坐在這張短沙發上,我爸要麼和我們一起擠坐在長沙發上,要麼找來一張板凳坐在一邊。

  “我要坐哪兒不能坐呀,還要你起身讓呀。”我媽站著沒動。

  “哪兒呀,現在你是一家之主。”我爸從我媽身前走過,回身又推了我媽一下。我媽也沒再說什麼,很自然地在那張象徵‘一家之主’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現在每次看到我爸我媽站在一塊的時候,我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剛開始很不習慣,後來好些,但還是看了覺得彆扭。男人需要仰視女人,這對年紀越大的男人來說,應該是越難以接受的。像我爸這樣,做了大半輩子強勢男人,現在卻只有在被自己呵護了一輩子的妻子的鼻息下生活,要轉過這個彎實在是太難了。

  我媽坐下後,我爸走向柳馨,讓柳馨從櫃子的高處拿一瓶酒下來。柳馨拿了一瓶,我爸說不對,放回去,再拿一瓶,如此這般,反復了三次,還沒找到我爸要拿的酒。我媽看了便說:“你在那兒瞎指揮啥呀?”

  “老蘇,多少年沒見了,還不好好喝上一回。”

  “你得了吧。現在啥年月了,男人還喝酒,也就你們這些老男人還記著。小煒,你喝酒嗎?”

  我搖搖頭。

  “就是。”我媽說,“柳馨,你看著拿一瓶就得了,反正也是咱們幾個女人喝。”

  柳馨應了一聲,但還是耐心地幫我爸找到了他要的酒。我看著我爸和柳馨站在一起,仰著頭跟柳馨一邊說話一邊比劃著,就心想:將來我是不是也會這樣,讓比我高出一大截的女兒或兒媳婦幫我做這些讓我吃力的事情。

  “你別忙著這些不打緊的,趕緊去換件衣服。”我媽邊說便站起身來,走向我爸。

  “換啥衣服,這不挺好嘛。”

  “換一件,穿得精神些。”

  “我這一天到晚呆在家裡的人,還精神個啥呀。”

  “爸,您就換一件吧。咱媽現在是處級幹部了。您可是處長的先生,不能丟份兒。”柳馨笑著插上一句。

  “就是嘛。”我媽說著,把我爸從柳馨身邊推開。我爸很無奈地一笑,說:“看看,我一大男人,現在反而成了處長太太的家屬了。”

  等我爸換了衣服,我們便起身出門。在門邊換鞋的時候,我單腳支撐,身子晃了一下,便很自然地一伸手抓住了柳馨的袖腳,柳馨也一回身,伸手在我腋下扶了我一把。我媽在一邊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裡,她好像輕歎了一口氣,摸摸我的後腦說:“小煒,你怎麼比柳馨矮這麼多呀?好像上次見你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沒矮這麼多呀。”

  柳馨對我媽一笑,說:“您可能習慣他還是個大小夥子吧。”

  “也可能吧。”我媽應了一句,一回過身不小心碰到了站在她身後的我爸,我爸身子一晃,差點摔倒。我媽一伸手抓住了我爸的胳膊,把我爸扶住了。

  “瞧你,小不丁點的,手裡還拎著瓶酒。”我媽說著從我爸手裡接過酒。柳馨又笑一笑,從我媽手裡把酒接過來,轉身就先出了門。

  下樓梯的時候,柳馨走在我前面,我發現我就是站在高一級的臺階上,還比柳馨略矮一點。我頓時理解了剛才我媽的歎息——一個讓她驕傲了半輩子的兒子,現在只能生活在他女人的臂彎下,這對於一個母親來說,總是有些難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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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由於柳馨要到地下車庫泊車,我和我爸媽便在飯店門口先下了車。我跟著我爸媽走進包房的時候,蘇菲的爸媽已經坐在裡面了。他們見我們進來,齊齊起身迎了上來,相互問候之餘立刻大聲談笑起來。問候和談笑聽上去都很自然,但站在一邊的我還是敏感地感覺出很多彆扭的味道——眼前這四個長輩以現在這種男女體形顛倒的形象久別重逢,對他們自身來說,一時間也有點不習慣,既熟悉又陌生。接著兩個父親很快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樣他們算是擺脫了站在兩個高大的女人身邊的尷尬,只有兩個母親還站在門邊,親熱地手拉著手聊著。

  我媽這時一閃身,把跟在她身後的我讓到了蘇菲她媽的跟前。我對蘇菲她媽一笑,輕聲地叫了一聲‘阿姨’。蘇菲她媽一愣,立刻反應了過來,說:“這時小煒嗎?這——要在大街上,我還真不敢認了。”

  蘇菲她媽低著頭笑眯眯地看著我,她的目光讓我頓感不自在。這時的我是站在兩個長輩女人中間,而且這兩個長輩女人也毫無疑問地都比我高出一大塊。雖然我早已習慣站在多個女人中間,在這些女人下巴的高度上抬著頭和她們交流,但這些女人都是和我年齡差不多的,像這時這樣,被兩個‘老女人’這樣夾在中間,對我來說真的還是第一次,很有點不習慣。

  “在我的印象中,小煒一直是個高大英俊的小夥子呀,現在看上去……”蘇菲她媽說話中掩飾不住她的意外。她這話顯然不是在對我說,而是話音從我頭頂通過,在和我媽說話。我一時間感覺就像回到了童年,兩個媽媽把我夾在中間,說著她們自己的話。

  現在的我在她們眼裡是否真的又變成一個任她們管教指使的小孩子了呢?我心想著。蘇菲她媽又開口了。

  “我是真的有些意外,不過現在小煒這模樣看上去更好,斯文,秀氣,一看就是一個乖巧讓人喜歡的孩子。”

  蘇菲她媽說著還伸手摸了摸的的頭。我竟然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很自然地作出了一副溫順可愛之態。

  “蘇菲呢?怎麼沒見她呀?”我媽問。

  “去停車了,我和她爸先上來了。”

  “蘇菲這丫頭好多年沒見了,現在一定長成一個大美人了吧?女大十八變呀。”

  “老姐姐呀,我說你的思想跟不上時代呀。女大十八變這樣的話是過去那些大男人看著年輕姑娘時的話,現在時代可變了。女人可以大膽地看男人,大大方方地對男人品頭論足,輕浮些的還可以對男人調笑、挑逗。現在的男人哪裡還敢□□裸地盯這女人看呀,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心裡滋味都是怎麼說來著——且喜且羞。”

  “感情當年你就是在這樣的心態下偷偷看過男人的。呵呵。”我媽一笑。

  “你這人,怎麼愛取笑人的毛病到現在還沒改呀。”蘇菲她媽說著也是一笑。接著她又低頭看了我一眼,說:“聽蘇菲說,小煒你和她見過面了?”

  “是的,蘇菲現在比以前更漂亮了。”我應了一句。

  “瞧瞧,我說什麼來著,你媽跟不上時代也就算了,你是年輕人,怎麼也這樣?現在誰還用‘漂亮’這個詞來形容女人呀。現在說一個女人漂亮可不是一句好話哦。”

  “那應該怎麼說呀?”我媽說。

  “高大威猛呀,帥氣陽光呀,詞多了去了。以前那麼多形容男人的詞,現在用在女人身上都合適。”蘇菲她媽說著又看了我一眼,便對我媽說,“蘇菲個子比我還要高不少,比你們家小煒呀,至少要高出一個頭。在你們家小煒眼裡,那還不是高大威猛呀?”

  我媽站在我身後,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可以肯定這話她聽著心裡不舒服。蘇菲她媽這時一挑眉,又加上了一句。

  “老姐姐,現在可是生女比生男好哦。”

  我回頭看了我媽一眼。我媽尷尬地笑了一下。這時包房的門開了,蘇菲和柳馨幾乎是一前一後同時走了進來。我想過很多次柳馨和蘇菲見面時的情景,但還是沒想到剛一見面,蘇菲竟當著柳馨的面又給了我一個熊抱,而且把我抱得比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還要緊,時間還要長。柳馨的臉當時一下子就陰了下來。

  “嫂子,您別見怪啊,我和我哥從小一塊長大的,我們是兄妹相稱的。他沒跟你說起過我們之間的關係嗎?”擁抱過後,蘇菲並不讓我走開,而是一隻胳膊搭在我肩上,讓我和她站在一起面對著柳馨。

  柳馨淡淡一笑,說:“還真沒說過,他還有這麼一個好妹妹。”

  “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會讓嫂子誤會我的。”蘇菲說著低頭對我一笑。蘇菲的一隻胳膊一直搭在我肩上,把我摟著靠向她的身體,我覺得彆扭極了,我抬頭看了柳馨一眼,希望柳馨能幫我擺脫這一窘境。

  柳馨眼睛平視著蘇菲,根本沒低頭看我一眼。

  “聽說嫂子是地產公司的總經理?改天我要登門拜訪,向您請教哦。”蘇菲說。

  “哪裡?你是大老闆,我應該向您請教才對。”

  “我哪能和您比呀,我不過是‘富二代’,您是真才實學幹出來的。要不我哥怎麼會看上你呀?”

  “呵呵,你哥看上我的時候,我還是個小女生呢。”

  “這話也對。我說嘛,我哥我還是瞭解的,他怎麼會找一個女強人做老婆呢?我哥那麼能幹的一個人,有才有貌的。”

  柳馨和蘇菲就這樣說著話,我站在她們中間,肩膀上搭著蘇菲的胳膊,抬頭看著這兩個高我一頭的女人互相微笑著對視。我的頭髮能感覺到她們說話間吐出的氣息。無論是這氣息,還是她們的對視的目光,全在我的頭頂上方,好像根本無視我的存在。我特別地抬頭看著她們,希望引起她們的注意,她們卻自顧說著話,始終不多瞄我一眼。

  “嫂子,我哥跟了你,你可不能欺負他。”蘇菲說這話是總算低頭看了我一眼,“哥,嫂子要是欺負你,你就來找我,妹妹我給你擺平。”

  柳馨臉上又閃過一絲不快。

  “瞧你這丫頭,這麼大了怎麼還這德性,見了你小煒哥就拽著不放的。”蘇菲她媽這時過來了,把蘇菲的手從我肩上拿開,她看了柳馨一眼,笑笑地說,“這孩子過去也是這樣,只要一看見她哥和別的女孩在一起,就會過去拽著不放,呵呵。”

  柳馨還以一笑。

  蘇菲她媽這個舉動算是把我從尷尬難受中解脫了出來,我正準備邁一小步回到柳馨身邊,我媽卻不合時宜地加進來一句話:

  “你們要是不出國呀,這兩孩子沒准就真的走到一起了。”

  聽了我媽這話,柳馨一扭身,撇下我便徑直走到餐桌前,找個椅子坐了下來。我遲疑了一下,跟著走了過去,在柳馨身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看了看柳馨。柳馨臉上帶著微笑,但眼睛裡卻沒有一點笑意。

  這餐飯我幾乎沒有說話,我爸和蘇菲他爸有時會說幾句,大半的時間是我媽和蘇菲她媽在高聲笑談著,她們杯來盞往,相言甚歡。蘇菲也時常加入她們的話題,她也不時側身和柳馨交流一些生意方面的話題。柳馨舉止正常地和她們邊吃邊聊著,我似乎成了一個局外人。

  我爸帶來的酒沒用上,蘇菲她媽要了一瓶上好的洋酒。因為要開車的緣故,柳馨和蘇菲都只是陪著略喝一點,主要是我媽和蘇菲她媽在喝酒。這和我記憶中小時候我們兩家聚在一起吃飯的情景正好相反——那時是兩個男人大口喝酒,高聲笑談。

  席間,我爸可能也翻起了過去的一些記憶,便問蘇菲她爸是不是真的不喝酒了,蘇菲她爸笑著搖了搖頭,蘇菲她媽看了我媽一眼,說:“你們家老李現在還跟過去一樣,好喝兩口?”

  “你們家老蘇當真不喝酒了?”

  兩個女人各有各的疑問,這麼互相問一句,又相視哈哈大笑起來。笑罷,蘇菲她媽頗自豪地拍拍蘇菲她爸的肩膀說:“我們家老蘇,現在可是標準的新好男人。在家裡是上得廳

  堂,下得廚房,下次你們來我家玩,我讓他露一手給你們看。”

  我媽聽了,用肘碰了碰我爸。

  “你看看,你得跟老蘇學著點,別總抱著舊觀念不放,自己活的累,別人還得遷就你,也跟著累。”

  蘇菲她媽又是一笑,說:“這你就別怪老李了,讓哪個男人短期內轉這麼大一個彎,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國外也一樣,那些適應不了現在這種男女狀態的人比比皆是,但人家外國有一樣好,就是講法律,什麼都依法辦事,他們是通過法制來規範社會。比如,現在大多數歐美國家都修改了法律,規定男人婚後要改隨妻子的姓氏,這就從法律上規定了男女的地位,男人是從屬於女人的。這樣一來,男人們再不服氣,不老實,也沒有辦法,只好服服帖帖地在家裡做好居家好男人了。”

  “是嗎?這麼說,老蘇現在跟了你的姓?”我媽有點不相信。

  “那當然,在身份證上,他的second-name就是我的姓。他現在是我的家族的人了,現在我們的關係是他嫁給了我,我娶了他。”蘇菲她媽說話間,得意之色溢滿臉上。

  “這……不大好吧。男女平等嘛,過去我們男人也沒把你們女人怎麼樣呀。”我爸聽了這些話,大概心裡有些不舒服。

  “什麼男女平等呀。老李,說平等,憑什麼我們女人生了孩子要跟你們男人姓呀。過去我們女人是啞巴吃黃連,有苦沒處說,還得跟著你們男人說漂亮話,說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

  “說得也是。”我媽迎合了一句,看了我爸一眼,“你看你,做了大半輩子大老爺們,現在我對你還是挺客氣的,你就知足吧。

  我爸一時間傻了眼。這時蘇菲忽然間看看我,有看看柳馨說:“哥,你們倆是誰娶誰,誰嫁給誰呀?該不會你們的孩子也跟了嫂子的姓吧。”

  蘇菲的問話把我和柳馨都弄得一愣,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我媽卻在一邊立刻接上了話。

  “咱們中國還不是那樣的。柳馨,再怎麼著你還是我們老李家的兒媳婦,這是不能變的,孩子們還是得跟我們老李家的姓。”

  柳馨平靜地一笑,說:“我爸要先隨了您呀。爸要是隨了您,這桌上哪裡還有什麼老李家呀?沒有了老李家,媽您還著啥急呀?”

  “話不能這麼說……”我爸有點急了。

  “這不是一筆糊塗帳嘛。”我媽故作輕鬆地說,“你們的下一代,我們也就管不著了,由得他們誰娶誰嫁吧,你們這一代嘛。還是不要變來變去的好,要不多亂呀。”

  “你這話就不對了,至少不嚴謹。沒有規矩,哪來的方圓。孩子隨父還是隨母關係可大了。國內雖然沒有什麼法律明文,但規矩是有的,而且已經變了。我這次回國,就是來繼承一大筆產業的。過去,別說是我,連我媽都不是很清楚我姥姥家是什麼中藥世家,有一大筆的產業,而整個我姥姥的家族裡,到我媽這代偏偏就我媽一個女孩,我媽又偏偏就我一個女孩……”

  “是這樣的嗎?”我媽聽著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看我爸,說:“老李,我是不是也要去查一查我娘家的家譜呀?”

  “媽,那您說我是不是也該到我媽哪裡問問我姥姥家的情況呀?”柳馨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媽聽了一愣,馬上反應了過來,說:“你可不能有這心思,你要想讓小煒跟了你,我第一個不答應。”

  “這不開玩笑嘛。”柳馨說了一句,語氣平平,面無表情。

  蘇菲她媽卻一點也不在乎我媽和柳馨的臉色。“話也不能這麼說,哪有好事全讓你一人占齊的呀。現在事實上就是你們家小煒跟著他媳婦過日子了。現在是生女比生男好,生女可以延續香火,瞧瞧,我現在有菲菲這麼個女兒……”

  “這不是你說了算,我們家的事還是我說了算。”我媽打斷了蘇菲她媽的話。

  “阿姨,你們家您說了算,那叔叔可有意見了,那還是老李家嗎?”蘇菲笑嘻嘻地插上一句。

  這樣一來二往的,飯桌上的氣氛就有些變了。這時柳馨端起酒杯對蘇菲的爸媽說:“叔叔阿姨,我敬你們二老一杯,李煒老跟我提起你們,說你們小時候很喜歡他,很照顧他,謝謝你們。”

  我什麼時候跟柳馨提過蘇菲的爸媽呀。柳馨的謊話怎麼張口就來呀。

  飯局終了,離開餐廳的時候,我一直挽著柳馨的胳膊,挽著柳馨的胳膊走路是我的習慣了,但這次我挽得很緊,身體和柳馨緊靠著,我實在是擔心蘇菲還要對我做出什麼親密的動作。我們一行人在停車場相互道別後分別走向自己的車子,一直走到車前,我才鬆開柳馨的胳膊。上了車,我們剛關上車門,我媽就在後排位子上說話了。

  “小煒,你以後別這麼老挽著柳馨好不好,你一個大男人,非得挽著女人才會走路呀,挺起胸自己不會走呀?”

  我瞄了一眼柳馨,柳馨面色表情。

  一路上,我媽一直不停地說著話,說我怎麼現在變得身上沒有一點男人的精氣神了,要我平時坐立都要挺直腰板,要昂首挺胸,把頭抬起來,別總軟軟地耷拉著。接著又說柳馨別總把頭抬得高高的,那樣顯得太傲氣,給人感覺不好,而且把自己老公顯得太矮小,做女人的,總不能失了自己的本分,在自己男人身邊,就應該做一個配角。

  柳馨一言不發,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送完我爸媽,她把車開到了我們房子的樓前時,說了一句:“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出去一下。”

  “這麼晚了,你還有什麼事?”我問了一句。

  “有什麼事非要告訴你嗎?才聽你媽說幾句,還真把自己當成一家之主了?當成大男人了?我們女人在外面打打拼拼的,這麼多事,都要向跟你這‘大男人’彙報嗎?”

  我有些愕然地看著柳馨,這是我認識柳馨以來,第一次聽到她說出這樣又粗又硬的話,而且語氣也是又冷又硬。

  柳馨並不看我,只是頓了一頓,簡單地又吐出兩個冷冰冰的字:

  “下車。”

  我不動。

  “叫你下車,聽到沒有!”

  “我不,我現在去哪兒,我跟著你。”我賭氣了。

  “你不下車是不是?”

  “不下。”

  柳馨轉過頭,惡狠狠地盯我一眼。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柳馨的眼睛裡露出這麼一種冷冷的光,還有一點兇氣。我心裡猛地一陣發毛。就在我內心忐忑的時候,柳馨下了車。她走到我的車門邊,打開車門,一伸手不容分說把我從車上拉了下來。從柳馨拉我的力氣我能感覺出,她是真的生氣了。她把我從車上拉下來後,順勢一甩,我便一個立足不穩跌坐在了地上。

  我被柳馨的舉動嚇住了,跌坐在地上半天沒起來,眼看著柳馨上了車,車子啟動後迅速加速開走了。

  我發現兩行眼淚不知覺地掛在了臉上。

  我居然哭了。我幾乎可以肯定十歲後我就再沒有流過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嘛。但這時的我竟然哭了。感覺到眼淚流下來,我一方面是覺得委屈難受,一方面也很震驚——我真的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變成一個‘弱弱’的小男人了。

  柳馨並不知道我哭了。她把我拉下車摔到一邊後,並沒有多看我一眼。這時,她開著車在街道上亂逛,並不知道要去哪兒。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心煩,剛才的晚飯有些不愉快的事,但她清楚真正讓她心煩的是發生在下午的另一件事。

  下午柳馨接到醫院的電話,說那個受傷昏迷的男孩醒過來了。她便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趕去醫院。但那個男孩只和和她對視一眼後立刻避開了她的目光,柳馨的心一下子就涼了。果然,男孩並沒有說及她見義勇為的事情,只說自己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柳馨知道自己是被人‘訛’上了。

  “被人‘訛’上了吧。”

  柳馨約丹妮到酒吧坐坐,丹妮一開口就撂下這麼一句話。

  “那個男孩是不是很漂亮呀,你當時是不是還想著會是一次豔遇吧。”接著,丹妮壞壞地笑著說,“咱們都是女人,誰不瞭解誰呀。現在的男人都是羊,咱們女人是狼,狼見了羊能不動心嘛,而且月黑風高、孤單只影。過去有句話叫什麼來著——說所謂坐懷不亂,那是因為陽痿;所謂貞潔,那是因為性冷僻。現在反過來了,坐懷不亂是對女人而言了,而且也不是‘好詞’,代表你性冷僻。你性冷僻嗎?看著就不像……”

  “得了得了,人家這正煩著呢,你不安慰我,還瞎叨叨些啥呀。”柳馨不耐煩地打斷了丹妮的話。丹妮頓了一頓,說:“好吧。要我怎麼安慰你呢?要我說,你就當這回是破財免災,這點醫藥費對你也不是什麼大數目,看開些,就當花錢買了一次教訓。呵呵,也不是完全白花,多少還抱了一下男人嘛……”

  “你這人怎麼這樣呀,色心挺重呀。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呀。”

  “以前?以前咱們是‘秀色’,讓男人‘可餐’。現在不倒過來了嘛。”

  “好,我把你今天的話全記住了,轉天就告訴陳傑。”

  “嘿!這是咱姐們間的私房話。再說,我也就說說而已,過把幹癮都不行啊。”

  和丹妮這麼聊一聊,柳馨漸漸地也就把心放寬了,本來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多花了點錢。其他也沒什麼損失。況且——柳馨想到丹妮的話,仔細回憶著自己當時抱起那個男孩時,到底有沒有哪怕是一點點的心動。

  服務生送來了她們點的酒。丹妮把服務生叫住,說:“靚仔,坐下來陪姐喝一杯?”

  服務生微微一笑,略一躬身,說;“對不起,我們不陪酒,要不要給二位找兩位先生?”

  “丹妮,你這是幹啥?”柳馨白了丹妮一眼,示意服務生,“你走吧,沒你的事了。”

  服務生轉身走的時候,丹妮在他屁股上擰了一下,沖柳馨嘿嘿一笑。

 

 

第三十章

  柳馨的車駛出了我的視線,我只好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一個人回家。進門後我洗了個澡,便躺倒在了床上。漸漸地我進入了迷糊的狀態,這時,樓下傳來了一些動靜聲。想必是柳馨回來了吧。我翻了個身。但過後一段時間,再也沒有其他動靜傳過來。我有些疑惑,忽然間,一種緊張的情緒瞬間傳遍全身。樓下發生了什麼事?是進了賊嗎?現在這個世界應該不會有男人做賊了,要是真的有賊入屋盜竊,一定是‘女賊’了。想到這我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這個‘女賊’會摸到樓上來嗎?如果被‘她’發現屋裡沒有女人,只有一個生為‘弱男子’的我,‘她’會對我做什麼呢?一定是先‘劫財’後‘劫色’呀。我一下子慌了神,真要我面對一個‘女賊’,要劫我的‘色’,我該如何是好?我不由自主地捲縮起身體,心裡怦怦直跳。

  我豎起耳朵聽著,樓下一直沒有再傳來一點聲響。我緩了一口氣。臥室門沒有關,我雙眼一直盯著這扇門,門外黑乎乎的。我幾次自己給自己壯膽,說下樓看看去,但當我一鼓氣真的翻身坐了起來的時候,卻一時間念頭一轉,快速地跳下床,沖到門邊一下把門關上、並從裡面把門鎖死。

  我回到床上再次躺下時,發現自己竟出了一身汗。我看著從裡鎖死的房門,還是覺得不安心,心裡便期盼著柳馨能快點回來,剛才柳馨的粗暴這時全被我忘到了九霄雲外。確實,相對於這時的緊張恐懼,剛才那點委屈傷心根本就不叫事兒。我閉上眼,想睡著,卻幾次朦朦朧朧中似乎聽到柳馨在臥室門外叫打著臥室的門,動作聲音雖然依舊很粗暴,但卻讓我滿心歡喜,猛一驚醒,原來是幻覺。我這時深切地意識到現在的一個女人對於她的丈夫、對於一個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在床上輾轉反側,始終不能入睡。我於是睜開眼睛,翻身下床走到房門邊,把耳朵貼在房門上聽動靜。門外一直沒有一點聲響。我終於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我是不是在自己嚇唬自己呀?這個社區治安很好,家裡的門窗也都做足了防盜措施,我怕什麼呢?是呀,我怎麼就會覺得害怕呢?我很小的時候就可以一個人待在家裡過夜,那時我小孩一個,都不怕,現在怕什麼呢?我知道這是一種藏在心底的弱勢心理在作怪。小時候我年歲雖小,但心裡知道自己是個‘小男子漢’,應該也能夠無所畏懼,心裡有底氣。現在這種底氣已蕩然無存。一個人如果時時覺得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不安全感就會從各個角落鑽出來,爬到你身上。在現在這個社會裡,從心態上說,男人就是過著這麼一種沒有安全感的日子,就像是野地裡的草食動物,時刻都能感受到周邊獵食者貪婪兇殘的眼光。現在的男人就是這樣,每天都活在女人的陰影裡。他們每天都必須仰著頭去接受女人們略帶輕慢的目光,感覺著女人們在自己頭頂上說話的吐氣和鼻息,鼻子正對著女人的腋下,只能在這個高度上忍氣吞聲地呼吸著,眼光也總是被女人們的肩膀遮擋,最重要的是,他們很容易從這些女人們高大健壯的身影和臉上自信驕傲的表情裡,捕捉到潛藏在這些女人心底的獵食者的本能和欲望。

  我慢慢地擰開了臥室的門,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在樓梯的電燈開關旁我又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打開燈。我扶著樓梯把手,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四周很靜,一陣輕輕的打鼾聲傳了過來。這個聲音讓我既緊張又暗暗欣喜。我壯起膽,摸黑走進客廳,明確無誤地看到沙發上躺著一個人。這時,我的心已經放下了大半,一下子打開了客廳的燈。

  柳馨直直地躺在沙發上,雙腿張開著,一隻腿還掉在了沙發外面。

  柳馨睡得很沉,嘴唇微微張合著,發出輕輕地鼾聲,嘴角到腮邊還有一道流涎的痕跡。

  我雙手反剪,在沙發前看了柳馨一會兒,起初還有些氣惱,漸漸地不自覺地嘴角一翹,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看著柳馨這樣姿態不雅地睡著,覺得又可憐、又有點可愛,一時間對她的氣便消了大半。我彎下身,看到柳馨的襯衣胸前有一灘濕跡,顯然是酒。我自己也覺得奇怪,現在的我怎麼對酒味這麼敏感,這麼厭惡。我用手在鼻前扇了兩下,替她的解開襯衣紐扣,然後擺弄她的手臂和身體,把襯衣脫了下來。把襯衣從她身下拉出來的時候,我用了吃奶的勁,翻動了一下她的身體。襯衣又是酒味,又是煙味,還有汗味,我一甩手把它扔得老遠。

  柳馨下身穿的是一件沒膝的長裙,脫起來也挺費勁,主要是柳馨的屁股對我太沉,我實在無法移動。就在我束手無策的時候,柳馨半夢半醒地配合了一下,她略略地抬了抬她的臀部,我才順利地脫下了她的裙子。

  我把從柳馨身上脫下的衣服從地上撿起來拿到洗衣房,又到浴室打了一盆熱水,回到沙發前給柳馨擦了個澡。雖然我很想把她弄到浴室去好好洗洗,但柳馨睡得很沉,我這樣左掰右掰地幫她脫衣服,希望她能醒過來,自己去好好洗個澡,但她卻一直酣睡如故,我便只有幫她擦擦身了。對於我這樣的男人來說,要想憑一己之力移動像柳馨這樣體重的女人的身體,別說是抱,背都背不動,真要做,只能拉起兩條腿在地上拖,可能勉強拖得動。

  擦完了身,我又幫柳馨穿上了一件睡衣,穿睡衣的時候柳馨大概有點知覺了,她略略配合著我,伸胳膊抬腿的,我便沒有費很大的力。然後,我找了個被單給她蓋上,就上樓睡了。說也奇怪,只要想到柳馨睡在樓下的沙發上,我的心就安定了,恐懼感一掃而空。仿佛從柳馨的身上散發著一種氣場,把這個空曠黑暗的屋子變成了一個溫馨踏實的家。我睡得很好,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我便趕緊翻身起床。柳馨這時已經起來了,正在浴室洗澡。我便到廚房去準備早餐。我做好早餐端出來放到餐桌上的時候,柳馨正一邊拿毛巾擦著頭髮,一邊從浴室出來走向餐桌。我們碰了個照面,眼光相碰時當然是我仰著頭,柳馨低著頭。我們彼此微微一笑,柳馨就對著桌上的早餐說了一句:

  “好香呀,一看就有胃口。”

  說罷,柳馨很順勢地一轉頭,在我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我記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柳馨養成了親我的額頭的習慣。起初我很不接受她這個動作,覺得親額頭是一種大人對小孩做的動作,雖然現在柳馨比我高出一頭,可我們之間是平等的夫妻關係呀。但柳馨這樣做了,我也只好接受,畢竟現在我們之間的身高差距挺大的,柳馨嘴唇的高度大概比我的額頭高出幾釐米,所以她覺得開心或對我表示親熱的時候,便會很自然地略一欠身,嘴唇便吻到了我的額頭上。柳馨這樣做的多了,我也就漸漸習慣了,而且挺享受這樣的吻。因為這一吻傳達著柳馨對我的滿意和愛意。所以通常我會還以柳馨一個幸福的笑容。

  這時候柳馨剛洗了澡,嘴唇溫溫濕濕的,吻在我額頭上的感覺真好。被自己的女人這樣親昵地吻了一下,我一時間滿心歡喜,臉上不禁笑容綻放,並不自覺地略略仰起了頭,柳馨顯然看透了我的心思,她微微一笑,很配合地伸手摟住我的背,低下頭來,用她溫濕的嘴吻了一下我的臉頰,接著又吻了一下我的嘴。我滿心以為柳馨會給我一個時間略長的吻,心裡也希望她這麼做。但柳馨卻也只是像親我的額頭一樣短短一吻,便轉身坐到了餐桌前,開始吃早餐了。我這時雖然心裡覺得有點小小的不滿足,但也只得在另一張餐椅上坐下,陪著柳馨一起吃早餐。這有什麼辦法呢?這是一個女人掌握主動權的世界了,女人在任何事情上都是主動的。男女之間,男人只能是處於被動的狀態,等待女人們的主動。

  吃早餐的時候,我和柳馨閒聊著,但都絕口沒提昨晚的事,一切似乎又恢復了正常。當天晚飯時我很隨意地問她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怎麼躺在沙發上睡得這麼沉,我那麼大動靜地擺弄她都沒醒來。柳馨聽了一笑,說:“昨晚我只少喝一點點,裝睡的。你下樓一開燈我就醒了。”

  “你——”

  “我當時吧,就是覺得被老公這樣伺候著很舒服,很享受。你擦身又認真又細緻,還像按摩,弄得我渾身舒坦。我那時心裡真癢癢,硬是忍住了……”柳馨說罷哈哈大笑地一把把我摟進她懷裡。

  我在她懷裡眼淚卻不自覺地流了出來,柳馨雙手捧著我的臉,問:“你怎麼了?”

  “以後不准你像昨天那樣對我。”

  “我怎麼對你了?”

  “那麼凶跟我說話,又粗暴,我都摔倒地上了,你管都不管,看都不看。”

  “哦——好,好。我發誓,以後決不那樣對你了。”柳馨像哄孩子一樣替我擦去眼淚,“我還以為我裝睡讓你替我擦身,惹你不開心了呢?”

  我握拳在柳馨身上捶了一下。

  “哼。以後再也不管你了,裝睡。就讓你這麼臭烘烘地躺著。”

  柳馨又是一笑,摸著我的臉說:“這可不行哦,你是我老公,把老婆照顧好可是現在你們做老公的最重要的事情哦。”

  我不吭聲,在柳馨懷裡靠了一會兒,才說:“以後真的不能喝太多酒了,開車危險。而且回家了,你這樣倒在那裡,我真的弄不動你。你只要自己還能站著,能晃蕩著走,我都可以扶著你,把你扶到浴缸裡。到那時,你再睡不醒了都沒關係,我可以給你好好洗個澡。洗乾淨了多舒服呀,幹嘛要臭烘烘地躺著。”

  這麼溫柔體貼的話竟從我嘴裡說出來,我自己都略略吃驚,這樣的我還是我嗎?我自己都覺得不認識自己了。柳馨聽了,臉上竟沒有什麼感動的表情。她壞壞地一笑,說:

  “那好呀,這可是你說的,以後我回來累了,就躺到在浴缸裡,你幫我洗澡。”

  之後,柳馨真的有時回家後會裝模作樣地喊累,然後躺在浴缸裡,讓我幫她寬衣解帶,替她擦洗沐浴。通常在這種情況下,洗著洗著,最終柳馨都會把我一下拉進浴缸,然後快速地把濕透了的衣服從我身上扒下來。

  當晚我們這樣說著,膩歪著,便算是言歸於好了。上床後,我提出週末要柳馨帶我和孩子去看芭蕾舞。‘宋徽宗’和‘李師師’他們劇團這幾天剛好來這裡演出,給張揚和藍倚紅送了些票過來。

  柳馨聽了,當時面色有點猶豫。我便立刻故作生氣地一扭身,不理她了。柳馨見狀便馬上滿口答應了下來。

  “你也放鬆一下嘛。我看你最近很累的樣子,是不是工作很忙?調節一下。”我回過身對她說。

  我也發現柳馨這些日子有些異常,總是有心事悶悶不樂,興致不高的樣子。每晚回家也不和我多說話,上了床也是躺倒就睡。我並不知道她的煩心事,以為她工作忙,累了。

  週末那天,張揚、藍倚紅,歐亞美都來了,我們的座位連在一起,是最好的嘉賓席。看完演出,藍倚紅提議一起去吃宵夜,說好久沒見柳馨了,好好聊聊。藍倚紅和柳馨是因為我和張揚的關係認識的,但她們好像很投緣。當年還在讀大學的時候,我們有時聚在一起,她們兩總是摟摟抱抱,說說笑笑的,好像比我和張揚還要要好似的。這天看演出,前前後後她們總是手挽在一起,弄得我和張揚只好跟在後面。我原以為歐亞美會因此會覺得被冷落了,但她竟然和我的一對雙胞胎孩子玩到了一塊,孩子們也很喜歡她。

  吃宵夜的時候,孩子們顯然無法安坐在包房裡,歐亞美便領著他們到包房外面玩。一會兒,他們回來了,歐亞美一坐下就對我說:“李哥,你這兩孩子真逗,你猜這兩個小傢伙剛才問了我一個什麼問題?他們問我怎麼那些跳舞的男人和女人都這麼奇怪?男人都比女人高呀?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解釋。”

  “對呀。爹地,怎麼是王子和惡魔搏鬥,去救公主呢?應該是勇敢的公主戰勝了惡魔,救出了美麗的王子,然後兩人就過上美美滿滿的生活了。”我兒子焱焱說。

  “對呀,惡魔怎麼也是一個男的,男人怎麼會怎麼厲害,這麼能打呢?老師給我們講的故事裡,惡魔都是女的。”女兒淼淼也補充了一句。

  桌上一席人被這兩個孩子的話弄得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感情現在的童話也都改寫了,緊跟時代呀。”張揚呵呵地說了一句。藍倚紅把兩個孩子叫到她身邊,看看我和柳馨,說:“你們沒有看過你們爸爸媽媽以前的照片嗎?”

  “他們房間裡掛了一張,我一直就很奇怪,照片裡爹地怎麼會比老媽高呢?”淼淼搶先答道。

  “呵呵,告訴你們,以前男人是比女人長得高的,而且力氣也比女人大。後來呀,男人仗著他們長得高大,總是欺負女人,總是做壞事,就被施了魔法,變得比女人矮了,力氣也沒有我們女人大了,再也欺負不了女人了。”藍倚紅笑笑地說著。

  “是嗎?老媽?”兩個孩子不約而同看著柳馨

  柳馨對藍倚紅一笑。“你真能瞎謅。”

  “老媽,爹地以前是不是也很壞,老是欺負你呀?”女兒淼淼又問了一句。

  “瞧瞧,怎麼往下編呢?”柳馨看著藍倚紅。

  “你們的爹地是個好男人,從來不欺負你媽的。但大多數男人都是壞的,所以魔法就對所有的男人都施了。”藍倚紅說。

  “那張叔叔一定是個壞男人了。”淼淼說著指了指張揚。

  張揚哈哈一笑。

  “是的,這個叔叔以前很壞的,老是欺負我。”藍倚紅說著看了張揚一眼。

  “那我看你現在對他還是很好呀,你怎麼不欺負回他呢?”孩子們似乎還有很多疑問,緊追不捨。藍倚紅也楞了一下,才說:

  “是這樣的。我們女人呢,都是很善良的,他們男人既然已經不能再做壞事了,我們也就饒了他們了。”

  “是這樣啊。”淼淼好像被糊弄住了。但這時焱焱忽然看著我說:“爹地,是不是她們女人都會魔法,讓自己長得又高又大,而且,我們男人一做壞事,他們就知道呀。”

  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柳馨看了我一眼,慢慢地說:“孩子,神仙是什麼都知道的,所以呀,什麼人都不能做壞事,做了壞事是一定會受懲罰的。”

  “原來這樣。”焱焱略一停頓,說:“那淼淼上次把我的芭比娃娃塞到床底下藏起來,弄髒了,算不算做壞事呀。是不是這樣我就會長得比她高呀。”

  “你把我的□□摔到地上,都摔爛了,你還說我。”淼淼立刻回了一句。

  “是你先在我的漫畫書上亂畫……”

  “那你在我的遊戲卡上亂塗顏色呢?”

  兩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歐亞美又把他們帶出去玩了。

  第二天一早,孩子們就纏著要我給他們看以前的照片,我便翻出來給他們看。看著這些過去的照片,我也一陣感歎。照片裡的柳馨那樣嬌嬌小小,笑容甜甜,和現在簡直天差地別。現在的柳馨在我眼裡和心裡完全是一個‘大’女人了,她從眼神、表情到肢體動作都明白無誤地透出一種強勢,弄得我在她面前很自然地就會柔順下來,很自然地就會低眉順眼,低聲下氣,很自然地就想依靠在她身上,而且,也很自然地多少有一點點怕她。這種‘怕’也是一種心底明白無誤的感覺,並不需要柳馨怎麼樣對我動怒動粗,她平日裡每一次舉手投足,每一個身體語言所傳遞給我的資訊,都能讓我感覺出自己和她之間的身體力量上的差距之大。是的,現在的女人的臂彎是男人安全的港灣,她們可以保護自己的男人,但無疑她們也能隨心所欲地擺弄男人。

  “爹地,以前你真的好高啊。比老媽高那麼多。但我還是喜歡老媽比你高。”焱焱邊看照片邊說。

  “為什麼呢?”我收起了心裡的感慨,問了一句。

  “因為男人長得高就會做壞事,做壞事是不好的。女人比男人長得高沒關係,她們不會做壞事,不會欺負我們的。爹地,你說是不是呀。”

  我啞然失笑。

  “還有,我覺得你比老媽高,看著怪怪的。”

  兒子的話讓我又是一番感歎。從本質上說,他也是男性,怎麼天生就希望女性比自己高大強壯呢?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思維定性吧。他每天耳聞目睹接收下來的資訊就是爸爸比媽媽矮、男人比女人矮,所以那個僅僅幾年前還活生生地存在過的世界在他看來就是‘怪怪的’了。

  我思想著,柳馨走過來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我忽然又有一種感觸,因為我能從柳馨的動作裡感覺出在她眼裡,眼前的兩個孩子還是幼兒,孩子們這時的身高體型對她來說還能一手個地抱起來。但在我的感覺裡,兩個孩子已經長得很大了,他們都有我胸口這麼高了,在過去,有我胸口這麼高的孩子已經可以算是‘小大人’了。

  “淼淼,你聽到了,以後你可不能欺負焱焱哦。”柳馨邊摸著孩子們的頭邊說。

  “老媽,我以後是不是一定會比焱焱長得高呀?”淼淼答非所問。

  “那當然啦,女人一定會比男人長得高的。你當然會比焱焱長得高啦,你還會比你爹地高呢。但你不能因為你長得高,力氣大,就欺負他們哦。”

  “那當然了,以後我長大了,也會像老媽你一樣,保護爹地和焱焱的。”淼淼說著把她的小胸挺得老高。

  “乖孩子。”柳馨說著親了親孩子的臉。她轉過頭看看我,又看看孩子,接著說:“我發現一個問題,你們誰能回答我。”

  “我能。”兩個孩子異口同聲。

  “你們為什麼這麼親切地叫爸爸爹地,卻叫我老媽呢?媽媽我看著很老嗎?”

  聽柳馨這麼一問,我也忽然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孩子們這樣稱呼我們。聽慣了,不覺得什麼,細細一想,真有點奇怪。

  兩個孩子一時間也面面相覷,又看了看我。

  “同學們都是這麼叫的呀。”淼淼想了半天,說了這麼一句。焱焱這時已經挪步到了我身邊,黏糊在了我身上。

  “哦——我知道了,其實你們心裡是跟爸爸更親一些,叫爹地多親熱呀。”柳馨笑著說。

  兩個孩子都不吭聲,淼淼也一下子過來抱著我。

  晚上上床後,柳馨還是有些不解地問:“我就弄不明白了,孩子們怎麼會和你更親,我是他們的媽媽呀,他們是我身上掉出去的肉呀。”

  我一笑,說:“你不想想我們誰跟孩子在一起的時間多,誰付出的心血多。你整天在外頭,不都是我在家看著他們嗎?他們的冷暖病痛不都是靠我?”

  “說的也是。”柳馨說著一頓,“看來性別本身真沒有什麼大的差異,所謂的差異看來就是體型上的差異。體型上有了差異,角色就變了,而且變的很自然。想一想,還真的就這麼神奇。”

  我沒吭聲,柳馨卻伸出胳膊把我摟到她懷裡,說:“我在想呀,以後淼淼都長得比你高,比你壯了,你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呀?或者焱焱以後找了個女朋友,你也必須要仰起頭來和她說話,這讓你多難受呀。說不定你也會像你爸那天要我幫他那樣,求你兒媳婦幫你做這做那的,幫你從高處拿東西,幫你拿你拿不動重東西,幫你擰開你擰不動的瓶蓋……這麼想想,你們男人也挺可憐的,什麼事都要求女人幫忙。”

  我還是沒有說話。

  “我現在有一點理解你媽現在看到你站在我身旁時的心情了。要是我,看到焱焱本來長得高高大大的,現在卻像小鳥依人一樣,只能依偎在他的女人身邊,心裡肯定也不好受。”

  我實在無言以對。

  “嗨——”柳馨啞然一笑,“其實我們的焱焱更可憐呀,他壓根就不會有長得高高大大的一天。過不了幾年,他就會比淼淼矮一頭,比他的女同學矮一頭,他一輩子至始至終都會是女人身邊的小鳥。我們要是看到他和一個比他矮的女孩交朋友,才會不習慣呢,才會心裡不好受。你說是吧。”

 

 

第三十一章

  看完芭蕾舞回家的那天晚上上床後,柳馨總覺得有很多話想說,感覺到自己好像哪裡被觸動了。她想主要是因為張揚現在的形象和她記憶中的反差太大的緣故吧。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身體改變後的張揚。在她的記憶中,張揚是個又高大、又帥氣的小夥子,是那種女生看一眼就能被吸引,忍不住會偷偷多看幾眼的‘大眾情人’。過去自己和他說話,脖子都要仰著。但現在,他好像只有自己的鼻尖這麼高,在自己面前竟是一副低眉順眼,柔柔弱弱的樣子。他跟藍倚紅站在一起,想說句悄悄話,還要踮起腳尖趴在藍倚紅的肩上。藍倚紅看他的眼神也完全是一副愛理不理的、高高在上的神情。

  當晚演出結束後,散場的時候,人多,有點混亂,藍倚紅和歐亞美領著孩子走到了前面。我在柳馨一側,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她的手臂,此時的張揚跟在柳馨的另一側略靠身後的位置上,似乎也伸出手挽著柳馨的手臂,只不過我是實實在在地挽得很緊,張揚的手只是輕輕地鉤在她的臂肘處。當時柳馨忽然生起一個念頭,想看看張揚現在到底比自己矮多少,她便不經意間一轉頭,張揚的頭髮一下子觸到了柳馨的鼻尖。柳馨頓時確信了現在的張揚即便昂首挺胸站直了,也頂多只有自己的鼻尖那麼高。當時人擠人的,張揚緊跟在柳馨側後。柳馨這麼一回頭,很敏感地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在張揚的額頭上輕輕地碰了一下。張揚也一定感覺出來了,他立刻低下了頭,略略捲縮起身體。這樣在柳馨的感覺上便更顯得矮小可欺了。柳馨轉回身,張揚的手一直鉤在柳馨的臂上。柳馨當時覺得自己挺神氣的,兩個男人一邊一個靠著自己,自己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女人了。

  這種良好的感覺持續了很久,直到當晚回到家,洗了澡躺在了床上,她才忽然思緒一轉,覺得當晚似乎有些不對勁地方。藍倚紅當時怎麼會一個人走在前面呢?再一回想,好像整個晚上藍倚紅對張揚都是不冷不熱的樣子。於是她問了我一句:

  “阿紅和張揚最近怎麼了?他們好像在鬧彆扭。阿紅好像整晚都沒怎麼和張揚說話。”

  看來雖然現在男女的角色對調了,但女人過去的一些特點依然保存著,比如細心,比如敏感。最近張揚和藍倚紅之間是那麼一點小小的不愉快,起因是他們新接的這部大片有很多場戲要求他們騎著馬拍攝。於是這些天,他們每天都到郊外的一個訓練場練習騎馬。劇組給他們每人專門找了一個訓練師,當然都是女的,現在的男人由於身體條件的限制,已經很難成為一個出色地騎手了。張揚的訓練師是個新疆女孩,叫阿依古麗。女孩挺漂亮,身材高挑,性格也爽朗大方。學習騎馬是個需要手把手教的活兒,身體接觸在所難免。阿依古麗顯然帶著草原的粗放的性情,似乎並不避忌男女之別。她經常和張揚同騎一匹馬,而且由於現在的馬匹對於男人來說太高了,上馬下馬有點困難,她便經常把會托著張揚的臀部,甚至把張揚從腰間抱起來,協助張揚上馬下馬。這一切藍倚紅都看在眼裡。做演員的,本來在這方面,也不會很在意,男男女女摟摟抱抱的多了。但這回藍倚紅卻有一種直覺。女人的直覺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藍倚紅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又不便明說,便試探著找個理由,跟張揚提議,兩人訓練師互換一下。張揚卻始終沒有同意。這加深了藍倚紅的不快。這些天她就總是對張揚擺出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在我看來,這應該是藍倚紅過分敏感了。阿依古麗很年輕,應該還沒有二十歲,和歐亞美年齡差不多,感覺上也是和歐亞美是一個類型的——活潑,開朗,單純,沒什麼心機,有時也有點傻勁,有點瘋勁。在訓練場上,她對其他的男人也很隨便,包括對我。有一次,訓練間隙裡,她忽然來了勁,快馬狂奔起來。我當時站在場邊,看得有些入神,她不知怎的就沖到了我面前,一下勒住韁繩,對我說:

  “李哥,想不想上來感受一下,特爽。”

  我還沒來得及答話,她就忽地從馬上跳下來,把我攔腰抱起,徑直擱到馬上,接著她自己也一跨馬坐在了我背後,手中韁繩一揮,馬就狂跑了起來。

  縱馬賓士的感覺真的很好,很痛快。我們跑了好幾圈才停下來。下馬的時候,她也是自己先一蹦落地,然後轉身把我抱了下來。

  “爽吧。”她咧著嘴對我笑著,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要是在草原上,一眼望不到邊,這樣跑起來更爽。”

  活脫脫一個草原版的歐亞美。

  憑我對張揚的瞭解,他對阿依古麗這樣的女孩應該是沒有什麼感覺的。他喜歡的女孩是藍倚紅這樣的清秀婉約型的。不過這也說不準,現在男女角色變了,女人有別于男人的,讓男人為之動心的所謂的‘女人味’,也許就是現在體現在歐亞美和阿依古麗這些女孩身上的那種豪爽奔放的氣質。

  在訓練場這段時日,我其實挺無聊的,整日整日地無所事事。張揚和藍倚紅兩人練騎馬,歐亞美也通常會找匹馬自己騎著玩,我便只有一個人四周晃蕩,有時也跟其他沒事的人聊聊天,打打牌。從他們口中我瞭解到現在訓練場裡的這個訓練師班子裡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剛來不久的,原來她們是在深圳一個遊樂場做馬術表演的。阿依古麗也跟我談起過,說她們過去的招牌節目是‘三迎戰呂布’。說到這,她便很得意地說她是這班人中馬技最好的,‘三英戰呂布’這場戲,大部分由她扮演呂布。

  “你就吹吧。馬技最好?你也就是模樣長得好看些。”坐在她身邊的另一個女孩笑笑地說了一句。這個女孩的外貌形容起來就一個字——圓。臉圓,身圓。

  阿依古麗推了這個女孩一下,對我說:“你猜猜,她演誰?”

  我搖搖頭。

  “一看這身型就看出來了,張飛!怎麼樣,像吧。”

  我‘嘿嘿’直笑。笑完了,我問她們是怎麼幹上訓練師的工作的。

  “深圳那邊什麼都好,就是天氣太熱,真不適應。”阿依古麗快人快語地答道。

  我一笑:“我是問你們在家鄉不好嗎?怎麼選擇出來做這些事。一個女孩,整天在馬上翻翻滾滾的,多累呀。”

  我話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又犯傻了。現在這世道,力氣活不都是女人在幹嗎?

  “嗨!這你還不明白。以前哪裡有我們姑娘家的幹這事的份,這不變了嘛。現在你們哪個男人還能幹這力氣活呀。你看看那些馬。”這回是那個‘張飛’接上了話。她說著指一指旁邊的一群馬,“那些高頭大馬全是母馬,那些小了一號,跟毛驢似的全是公馬。現在在我們草原上,是女人騎母馬,男人騎公馬。那達慕上,也反過來了,是他們小夥子騎馬追我們。他們那小人小馬的,哪裡追得上,看著都好笑。要是姑娘發現追她的小夥看著稱心,便會故意放慢下來,姑娘如果身手好,會拉住小夥的腰帶,把小夥直接提到自己的馬上來。”

  看來這個‘張飛’是個蒙古族姑娘,也是個爽朗的女孩,可能這是馬背上的人的天性吧,草原造就的性格。

  “我記得你就是這樣把巴托爾拽到你馬上的。”另一個女孩這時吃吃笑著插了一句,說完,她對在一邊給馬喂飼料的一個男孩說:“巴托爾,你怎麼不說話呀,害羞呢?你說說,你是不是這樣被她像拎小雞似的拎到了她的馬上,因此就跟了她了。”

  旁邊的人聽了發出一陣哄笑。

  巴托爾走過來,這是一個典型的蒙古男人,膀闊腰圓的(相對于男人而言),能把這樣的男人一隻手從腰間拎起來,這個‘張飛’力氣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呵呵,我當時放慢速度,他追上來拿鞭子抽我,真抽啊。他以前可是我們那兒出了名的摔跤好手,力道大著呢。我一急,就把他拎過來算了。”‘張飛’說著把巴托爾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然後你就直接把他帶到你的氈房去了吧?”

  “然後別人只好跟了你了。”

  “下手快呀,姑娘們,我們都要跟著學呀。”

  “那也得你情我願才行呀,要是不情願,就不是拿鞭子抽了,他們身邊都帶刀的。”

  “嗨!現在的男人都是羊羔子,羊羔子拿刀怕什麼……”

  女孩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說得那位‘猛張飛’一時間滿臉通紅。

  “你們別瞎說呀。”‘張飛’紅著臉推了身邊的巴托爾一下,辯解道:“是他太重了,我拎著一不小心,扭了他的腰,馬上得找個地方躺下看看。”

  “就是呀,躺下看看,一躺下,不就什麼事都一起做了?”

  眾人又一陣哄笑。

  這時藍倚紅騎著馬過來,對我說:“李子,你來。”

  我起身走了過去。藍倚紅翻上了馬,說:“來,上馬,我也帶你跑一段。”

  “阿紅,你這是幹啥?”我一笑,轉身要走,藍倚紅一把拉住我,欺身站到我跟前,低頭看著我說:“你不是覺得騎馬很爽嗎?我來帶你跑一段。”

  藍倚紅個子很高,比我高出至少30釐米,平時她和我接觸交談,都會很善解人意地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減少這種身高差距帶給我的不適。其實我早已習慣和高個子的女人打交道了,歐亞美和媚媚個子都很高。但這時的我被藍倚紅這樣拉著手站在她跟前,仰著頭迎著她俯視的目光,一種生為男人的屈辱感還是一下子湧了出來。我猛然間發現,在我的心底,藍倚紅給我的感覺一直還是一個純正的女性的角色。歐亞美和媚媚在我的概念裡都早已不把她們當‘女性’看待了,在她們跟前,我似乎是一個文靜內秀的小女生,她們才是陽光爽朗的大男孩。在柳馨面前我更是覺得自己早已是一個小鳥依人的‘內人’了。但對於藍倚紅,我卻似乎一直在以一種男人對女人的心態看待她,因為她始終是一副說話輕聲細語,動作斯文得體的樣子。

  我這時猛然看到了一個強勢的藍倚紅,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藍倚紅卻不理會我,伸手把我從腰間抱起來,我一時間四肢亂擺,大驚失色。被女人這樣一下子攔腰抱起並不讓我吃驚(在家裡柳馨經常這樣幹),但這時的我,是以一個男人心態被一個比我高大許多的‘純正的女人’攔腰抱起,這完全是另一番滋味。我一時間覺得渾身燥熱,羞愧難當。

  “快,上馬呀。”藍倚紅抱我走到馬邊,竟一隻手抱著我,騰出另一隻手抓著我的褲腳,讓我的推叉開,好坐在馬鞍上。我雖然很狼狽,但還是順勢爬上了馬背。

  眾人發出了一陣笑聲。藍倚紅接著自己也上了馬,她的訓練師走過來,笑了笑,說:“不要跑得太快。”說罷,她翻身上了另一匹馬,跟在了我們旁邊。

  藍倚紅就這樣讓我靠在她身上,讓馬跑了起來。我在馬上如坐針氈,偶一晃眼,看見張揚正坐在不遠處的臺階上休息。這時,藍倚紅竟讓她拿著馬鞭的手臂摟住了我的腰,讓我緊緊地靠在她胸前。然後刻意招招搖搖地,一邊和我大聲說笑,一邊不緊不慢地從正在休息的張揚面前走過。

  我一下子明白了藍倚紅的目的。

  女人真是搞不懂。

  藍倚紅就這樣帶著我跑了好幾圈。跑完後,我剛下馬,歐亞美就騎著馬過來了,非要把我拽到她的馬上,也要這樣帶著我跑幾圈。我極不情願。在跟歐亞美拉拉扯扯的時候,藍倚紅便走過來說:

  “阿美,你這是幹什麼?”

  “我也帶李哥跑兩圈呀。”

  “幹嘛呢?你?”

  “沒幹嘛。你可以帶著李哥跑,我為什麼就不行呀。”歐亞美邊說邊強行把我扶上馬鞍,她回身對藍倚紅眨眨眼,說:“你這樣做不太好哦,你要想帶個男人跑跑,也應該去帶我揚哥呀。這麼帶著李哥跑,這叫啥事兒?”

  藍倚紅一時語塞,臉上一陣泛紅。

  我被這兩姐妹這麼一折騰,覺得渾身不自在。這天過後,我就找藉口再也不陪他們去練馬場了。他們一去練馬場,我便樂得輕鬆給自己放假。

  這天張揚和藍倚紅又去了練馬場,我就把他們新片的劇本帶回家,閑著沒事看看。這是一部類似穿越古今的愛情片,講述在古代一個東瀛王子渡海到中原王朝求學,在一次元宵節的燈會裡結識了一位官家的小姐,兩人一見鍾情,暗生愛慕。接著中原內亂,叛軍四起。王子幾經周折,終於找到了因國破家亡而淪落青樓的這位官家女子,並為她贖了身,接著帶著她登上了回國的海船,不料海船卻在半路上遭遇了風浪,人船俱沒。王子倖免一死,被漂到了一個小島上。又累又餓間,他吃了島上的一種野果,卻不知這個小島就是傳說中的蓬萊仙島,他吃下的是能使人長身不老的仙草。於是王子一下子穿越千年,來到了現代的日本,身邊各種現代科技讓他困頓不已,而這種女高男矮的狀態更讓他搞笑不斷,他被一位偶遇的來自中國的女留學生帶回了她租住的公寓,可想而知,這位女留學生就是那位官家女子的轉世,於是一場跨越古今的愛情又開始了。

  這樣的劇情其實挺老套的,有一次我陪著張揚和藍倚紅跟投資方和編劇吃飯,席間說了句玩笑話,說反正是編嘛,幹嘛不變得刺激一些,不如讓穿越千年後的王子偶然間捲進了一個國際間諜案,那位官家女子轉世為一個受命偵破此案的華裔國際刑警,然後一邊驚險刺激,一邊演繹穿越千年的愛情,這樣不是更有看頭嗎?投資方的代表聽了我的話,眼睛一亮,當即要求編劇照我說的思路修改劇本,並對我大加讚賞一番,說我這樣的人才做助理太可惜了。這個投資方的代表是個又高又胖的女人,完全是個‘胸大無腦’的典型。過去,這樣的女人在男人眼裡絕對是一無是處的,現在這樣的女人往那兒一站,男人看了可能多少還能想起一個沒有褒貶意味的詞——彪悍。

  編劇是一個特別瘦小的男子,他和那個投資方的女人站在一起,讓人會不由得感歎造化弄人,這個男人整個身體看上去好像還沒有那個女人的一條腿粗。可偏偏他們兩人還經常形影不離,關係融洽。當時,那個女人一手拍在了編劇男人的肩上。我便感覺到編劇男人的整個身體瞬間一震,真擔心他的肩膀就這樣被拍垮了。編劇卻看著我一笑,說:

  “李助理有做編劇的天分呀?”

  編劇的話雖然有點酸酸的味道,但我聽了還是覺得很受用。回家後我跟柳馨談及此事,頗為自得,柳馨卻輕輕一笑,說怪不得現在的影視市場日漸蕭條,所謂的國際大片的製作,也就這麼一回事呀。

  劇本帶回家,柳馨也看了個大概,我問她看了有何感受,她想了想,說:“這古裝部分怎麼拍呢?哪裡找得到這麼多高大的男人來演戲呀。”

  “反串呀。”我說。

  “那男女主角怎麼辦?有對手戲的呀。”

  “拉長拉短鏡頭就行了,這有什麼難的。”

  柳馨聽了看我一眼,說:“看來你這幾個月沒白混呀,學習能力挺強,懂的不少啊?”柳馨說著略略一頓,“呵,真是行行都有自己的門道,隔行隔山。”

  我聽了柳馨這番話,心想現在這世界真是變了,一個女人看了劇本,不被情節吸引,不被故事感動,淨想些幹乾巴巴,無關感情和藝術的問題,這樣的男女顛倒,真是顛倒到骨子裡邊去了。

 

 

第三十二章

  在影視公司經常會碰到了惠子。這兩天,惠子臉色不好,看著有些憔悴。我便問了一句:“你怎麼了,這兩天太累了?”

  “沒事。怎麼?我臉色很難看嗎?”惠子答道。

  “有點。”

  “也沒什麼事。就是晚上睡不好。”

  “怎麼會這樣?去醫院看看吧。自己身體自己要愛惜。”

  “謝謝,我不會有事的。“惠子一笑,說:”中午方便嗎?我們一起吃個飯?

  中午,惠子便把我帶到一家裝修典雅的日本料理店。坐下後,我仔細看了看惠子,發現她這兩天可能確實沒睡好,眼睛紅腫,面色發青。便問:“有什麼心事?跟我說說。”

  “也沒什麼。”惠子故作輕鬆地說,偏著臉看窗外的街景。

  “有什麼煩心事,說出來就好了,別憋在心裡。”

  惠子轉回頭,一笑,說:“其實也真沒有什麼事。就是我家裡人老要我回日本去,找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然後……”

  “然後什麼?”

  “然後,唉,也沒什麼,催婚唄。”惠子輕聲輕語。

  我一聽心裡大概有數了,頓了一頓,便說:“這真沒什麼,你看你吧,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早點把自己嫁出去了……”話說到這,我舌頭打了個結,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說錯了,你們日本現在是不是也顛倒了,女娶男嫁呀。過去你們是女人嫁給男人,便改姓夫家的姓,現在是不是也倒過來了,男人到女方家裡,跟女方的姓,那將來你那位就應該叫田中先生了。”

  惠子淡淡一笑:“這其實沒什麼的,我主要是想留在這裡做事,我喜歡中國。”

  我想了一下,說:“你也得為你父母想想,你看看你,一個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闖蕩,誰會放心呢……呵呵,我是不是又說錯了,現在是男孩出來闖蕩才會讓人不放心,怕被人欺負……”

  惠子沒接話,自顧靜靜地吃著東西。過了一會兒,她換了一種語調。“不說這些了,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你覺得錢是什麼?是不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那當然了,沒錢萬萬不能呀。”我毫不猶豫地回答。惠子微笑了一下,說:“重要到什麼程度?”

  “這……”我放下餐具,停頓了一下,“這怎麼好說呢,說不清楚呀。反正是很重要。”

  “這樣吧,我打個比方,你別介意啊。比如說現在有個很有錢的女人看上了你,你跟了她,一輩子榮華富貴,你會離開你妻子嗎?”

  惠子的問話我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這樣說可能不好,換一個說法,比如你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掙很多很多的錢,但是要離開你的妻子和家庭,你覺得,錢和家庭愛人相比,哪個更重要?”

  “當然是家庭愛人更重要。”這次我回答的沒有絲毫猶豫。

  “為什麼?”

  我想了一下,說:“你想呀,人活著為了什麼呀?為了快樂呀。為什麼人人都愛錢呢?因為錢能給人買來快樂。如果得到錢,失去了快樂,那要錢有什麼用?”

  “拿了錢,可以去買新的快樂呀?”

  “你說的吧,也有道理,但要我說吧,失去了家庭愛人,什麼快樂都不會有了。”

  惠子聽了,沒有吭聲,她雙手剪著撐在餐桌上,身體微微前傾,眼睛看著我,,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我覺著,人活著有三件很重要的事。一是健康,二是家庭幸福,三嘛,不能用一個詞簡單表示,按照中國的古話,要讓自己明理,要明理,就要讀書,所以三就是要讓自己有文化。”

  “說下去呀,我聽著。”惠子姿勢不變地看著我。

  “我們一般人呀,肯定都覺得人生最重要的是錢,還有權。名利嘛,這是最重要的,人一輩子不就都在追求這兩樣東西嘛。按我的說法,你看看,健康沒有了,有錢有權有什麼用?家庭不好,不和諧,淨跟你折騰,再大的家業也能敗掉。第三,自己不明理,沒有文化,那就是一句俗話,窮得只剩下錢了。沒有文化,說得大些,連真善美都不能體會,那活著不是衣冠禽獸嘛。說小些,不能體會真情,虛偽,或著優雅、藝術等等,那人活一輩子不也是和動物差不多了嗎?”

  “呵呵,男人像你這樣想的真是不多。我覺得男人心裡總是裝滿事業呀,名利呀這些東西的,你真是有點不一樣。”

  惠子聽我說完,表情平靜地說了一句。我聽了,一想,竟然有點困惑起來。這就是我的思想嗎?我怎麼看著像是一個以家庭為主的男人呀,我原來就是這樣的嗎?

  “呵呵,這回是我說錯了?”惠子臉上恢復了淡淡的笑,“現在的男人都是居家男人了,女人都變得特別有事業心,有進取心。你說是吧。

  午飯後,公司給了我一份檔,讓我今天內讓張揚和藍倚紅簽個名送回公司。我便只好去了馬術訓練場。我到訓練場的時候,張揚和藍倚紅正坐在樹蔭下休息。我便遞上檔,讓他們簽名,然後和他們坐著閒聊。這時,有人走了過來,我一看,是丹妮的老公陳傑。

  陳傑問我怎麼在這裡,我也同時問了他同樣的話。他說旁邊就是警校,他有時到這裡來講講課,並說訓練場這塊場地也是警校的,現在是承包出去了。

  我給陳傑介紹了張揚和藍倚紅,陳傑樂呵呵地和張揚和藍倚紅握手,說:“哎喲,幸會幸會。你們都是大明星呀。今天我是一睹真容了。”

  陳傑說著便也坐下來,和我們閒聊起來。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吸引了陳傑的注意力。是那些訓練師閑著沒事,正在在場地的一邊比試摔跤。藍倚紅看著這些人,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問陳傑:“你們公安局招不招人呀,我有個妹妹,身體條件特好,你能幫幫忙嗎?”

  “可以呀,現在我們公安隊伍缺人呀。男的全退下來了,女的全頂上人數缺口還是很大的。這不,警校忙著辦一期期的短訓班呢。”

  “你是說誰呀?阿美嗎?他不是幹得好好的嘛。”張揚問藍倚紅一句。

  “她這樣跟著我們幹能幹出什麼呀,就是混唄。現在做女人可不比以前,不能瞎混,得在社會上立足。現在的社會要求女人成家立業。”藍倚紅說著語調一轉。有點怪怪的味道,“嗨,你們做男人的現在可好了,找一個女人託付了,就可以安享一生了。但有得有失呀,不能再尋花問柳了,找個女孩年輕漂亮有什麼用呀,她又養不了你,你還得倒貼錢養活她。”

  藍倚紅最近經常對張揚說這樣不陰不陽的話,我都挺習慣了,但陳傑一時間被弄得有點發愣。藍倚紅見狀,自知失言了,臉色微微泛紅,便對陳傑說:“現在您要是方便,先見見我這妹妹?”

  “人在哪兒呢?”陳傑問。藍倚紅指了指旁邊那堆玩摔跤的女孩,說:“瘋著呢,每天不知道哪來這麼多的力氣,沒處使。”

  “哪一個?”

  “那個穿藍色背心的,正和人摔著跤的那個。”

  我順著藍倚紅的手指看過去,看到歐亞美正和阿依古麗扭在一起。兩人體形相近,都弓著身子,粗壯的手臂相互糾纏著。從兩人的姿勢看,阿依古麗顯然有一點摔跤的功底,雖然在草原上女孩玩摔跤也是近年的事,但她們從小耳濡目睹,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不像歐亞美,只有一身蠻力。

  “走,看看去。”陳傑起身走了過去,我和張揚藍倚紅也跟了過去。我們剛走到,歐亞美正好被阿依古麗摔倒在地,她很不服氣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說:

  “再來一次。”

  阿依古麗笑著站在一邊,擺出一副但來無妨的樣子。藍倚紅上去一把拉住歐亞美,說:“阿美,過來,我給你介紹個人。”

  藍倚紅把歐亞美拉到陳傑身前,說:“這位是陳警官,你也可以叫……陳哥。”

  “陳哥。”歐亞美隨便叫了一聲,眼睛卻還盯著阿依古麗。陳傑伸手拍了一下歐亞美的胳膊,又捏了捏,說:“不錯,小丫頭,身體挺棒。”

  我在一邊看著,覺得陳傑本來伸手是想拍歐亞美的肩膀的,但歐亞美比他高得太多,肩膀比他頭頂還高出一截,他要拍歐亞美的肩膀顯然有點困難,拍到了,動作也一定很不協調,很滑稽。

  歐亞美眼睛一直盯著阿依古麗,她剛輸了,心情不好,聽見陳傑這麼說,便眉頭一皺,說:“你這人說什麼呢,誰是小丫頭啊?”

  “嘿,小丫頭火氣還挺大啊。你不是小丫頭誰是小丫頭呀?”陳傑呵呵一笑。

  “你這人怎麼臉皮這麼厚呀。你看看你,踮起腳還沒有我肩膀高,還說我小?”

  “阿美,怎麼這麼跟陳哥說話。”藍倚紅一把拉住歐亞美,把她從陳傑身前拉開一點。她也覺得,兩人身高差距有點大,這樣站著怕陳傑覺得難堪。陳傑卻好像一點不受影響。

  “好,不叫你小丫頭,叫你大丫頭,行吧。你這麼大的塊頭,這樣叫合適了吧。”

  “不行!什麼丫頭不丫頭的,現在哪個男人還能叫女人丫頭,不掂量掂量自己。”

  “嘿,有點性格。我喜歡。女人不是丫頭是什麼呀?大也好,小也好,不都是丫頭片子嗎?還能站著尿呀?”

  歐亞美正要在說話,卻被藍倚紅用力拽到了一邊。這時,陳傑竟然走到歐亞美跟前,仰起頭,示意歐亞美把身子矮下來,說:“丫頭,你是不是看那個丫頭不順眼呀,沒事,哥幫你滅滅她的威風。”陳傑說完瞄了一眼阿依古麗。

  歐亞美眼睛一時間瞪得老大。“我沒聽錯吧,你什麼意思呀你?”

  “沒聽錯。”陳傑又是嘿嘿一笑,便徑直走向阿依古麗,說,“來,我跟你比試一下。”

  阿依古麗的眼睛瞪得老大,一旁觀戰的那些女孩也都瞪大了眼睛。

  “嘿,聽見沒有,開始了?”陳傑說。

  “你是說真的?就你?”

  “嘿,少廢話,開始了啊?”

  “你開玩笑呢……”阿依古麗話音未落,陳傑已經一個健步飛身而上,雙手一下子抓住她的一個手腕,身體一個旋轉,只聽得‘啪’一聲,阿依古麗已經被掀翻在地。

  陳傑鬆開手,轉身走向歐亞美,說;“怎麼樣?”

  “這不算,這不算。”歐亞美還沒說話,阿依古麗已經從地上一躍而起,跑過來說,“這次不算,我都沒說開始。”

  陳傑轉身看著阿依古麗,說:“那——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阿依古麗說。

  “那好,你準備好了沒有,可以開始了嗎?”

  “好了,開始。”阿依古麗隨隨便便一蹲身,看得出來她沒把陳傑看在眼裡。陳傑又是一樂。他摘下帽子,接著又解開了身上警服的扣子,把衣服脫了下來,連帽子一起遞給了我。然後突然間,他猛一轉身,又是一個健步,雙手抓住阿依古麗的一隻手腕,招式一模一樣,結果也一模一樣,阿依古麗剛要作出反應,已被掀翻在地。

  旁觀的人看得一時都張開嘴,卻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也不知道她們是想發出驚呼,還是喝彩。

  阿依古麗這次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有些尷尬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呀,總搞突然襲擊。咱們再來一回,認真的。”

  陳傑哈哈一笑,說:“認真的我就肯定輸給你了,你這麼大的塊頭。”

  “不一定的,再來一回,再來一回。”

  “不來了,認真的我肯定摔不贏你。”

  “不行,一定要再來一回。”阿依古麗說著一把拉住陳傑。陳傑只有她胸口那麼高,身體更是很輕,被她這麼一拉,腳下登時一個趔趄,幾乎跌倒。

  “你別這樣拉著我呀,你鬆手。”陳傑說,又是一笑,“你不就是要找回面子嘛,我給你就是了,這回你可得認真了,別到時又說不算。”

  阿依古麗放開陳傑。“行,再來一回,最後一次。”她邊說邊走到剛才她連摔了兩次的地方,蹲步貓腰,雙眼直直地看著陳傑。

  “你這樣來認真的,我肯定沒戲了,你這樣認真,兩個我也摔不贏你。”陳傑不緊不慢地說著,接著他一頓,看歐亞美一眼,說:“你看她這個馬步,看起來有模有樣,實際上功夫不到。站馬步要全腳著地,才站得最穩。她這個馬步是重心在前掌上,預備著要撲過來的。”

  陳傑一邊對歐亞美說,一邊還比劃著。這時,他又一扭頭,看著我說:“哎,你看,那匹馬的顏色好奇怪呀,好像沒見過這種顏色的馬。”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那裡有一群馬,不知道陳傑說的是哪匹。但就在這一瞬間,說那時那時快,陳傑又是忽地一個健步竄到阿依古麗身前,雙手抓住她的一隻手腕,還是同一招式使了出來。阿依古麗這回有了一點反應,陳傑沒能一下將她掀倒。陳傑便瞬間多用了一招,在她的膝蓋部位踹了一腳。阿依古麗支撐不住,應聲倒地。

  這回眾人齊聲喝了一聲“好!”

  阿依古麗站起身來,臉上卻沒有了頭兩次那樣不服氣的表情。她憨憨地笑著,說:“你這人太鬼,呵呵,我也太笨,怎麼連續三次都上了你的當呢?如果玩真的,三個你我都不放在眼裡。”

  陳傑又是上去拍了拍阿依古麗的手臂,說:“沒事,丫頭,好好練,記住,練什麼首先是練心,心要專,要靜。”

  我看著陳傑,感覺他一定又是想拍阿依古麗的肩膀,又是一時改了主意。心想,陳傑大概是在部隊上待久了。部隊上當官的見了新兵蛋子或下屬,都喜歡做拍肩膀這個動作。

  “李哥,你這是從哪里弄來一尊神呀?武林高手啊!”歐亞美這時走到我身邊,俯身下來,邊說邊笑地說了一句。

  事後有一次我問陳傑,說你這麼厲害,怎麼在家裡幹不贏丹妮呀。陳傑聽我這樣問,有些不解地看著我,說:“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呀。我那叫格鬥,在家那叫啥?打架?打架都不準確,是女人打架,你扯我的頭髮,我抓你的臉。”

  “這有什麼不同嗎?”

  “呵!完全兩碼事。格鬥講究的是一招制敵,一招致命。我跟丹妮能那樣嗎?致她的命?就像對那個新疆女孩那樣,我也是收著勁的,把握分寸,把她摔倒就算了。要玩真的,我那一招下去,她一條胳膊就卸下來了。”

  “這麼厲害啊!”

  “你說,我對著丹妮,就算像對那個新疆女孩一樣,把她掀翻在地,那有什麼用?她爬起來還不是把我往死裡整。真正要比身體比力氣,咱們哪是現在這些女人的對手……”

  我一笑,說:“看不出,你心裡對女人還是服了軟的。”

  “那叫好漢不吃眼前虧。”陳傑也是一笑,“說實在的,那叫實事求是。軍人嘛,就是這樣,打仗,贏了就贏了,輸了就輸了,沒有理由,沒有藉口,在嘴巴上逞什麼能耐。”

  接著陳傑摟著我的肩膀說:“哥今天跟你說句實話,現在這些女人呀,真是不能惹她們,真是不能在她們面前逞強。她們打不殘你,沒啥技巧,可力氣大呀,專門往能打疼你的地方狠打,真受不了她們。”

  “看來上回丹妮是真把你打疼了,打怕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陳傑說著眼裡露出一點苦澀,一點無奈,“關鍵是跟她們女人較勁咱真的落不著什麼好。被白打了一頓,還得和她和好。她們真的做得到,把你往死裡打一頓,又死皮賴臉地跟你和好。碰上這樣的人,你有什麼辦法?還能真不和她們過了?不跟她過了,不還得再找一個過嘛,現在的女人其實都是一路貨色,誰能比誰好到哪去?唉,說到底,就是咱們這身子骨不爭氣呀。”

  我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過去,咱們男人不也這樣對待她們女人嘛。沒什麼好抱怨的。世道就是這樣,弱肉強食。”

  “說的就是這個理,所以現在咱們做男人的,得聰明著點。說起來還是那句話,不跟她們女人一般見識。”

 

 

第三十三章

  上次柳馨和我一起跟蘇菲的家人吃了一頓飯後,雖然讓我感受了一回獨守空屋的虛驚,接著又似乎重歸於平靜,但在我心裡,始終覺得還有一點小小的不安。我就要隨新劇組外出拍戲了,走之前的晚上,飯後我們散步的時候,我便試探地問了一句:

  “你怎麼也不問問我和蘇菲的事呀?”

  柳馨一愣:“你,和蘇菲有什麼事?”

  我雙眼盯著柳馨看了一會兒,狡黠地一笑,說:“蘇菲對我有摟又抱的,你不吃錯?”

  柳馨聽了我這句話,哈哈一笑,說:“你當我們現在的女人還是過去的小女人呀。動不動吃錯,耍小性子。你老婆我現在可是頂天立地的大女人。”柳馨說著一頓,“再說,我找的老公,我還是瞭解的,信的過的。信不過你,我還信得過我自己的魅力呢。”

  柳馨竟這樣回答,讓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柳馨便用手掌摸摸我的臉,說:“瞧你這雙眼睛,要真有什麼事,我還看不出來?”

  我心裡一陣輕鬆,便說:“你這麼牛,那你說說,我現在在想什麼?”

  柳馨一笑,說:“現在嘛,我要認真看看,但這幾天我是看得一清二楚。這幾天你心裡有點忐忑,有點不踏實,但是,絕沒有移情別戀。”

  柳馨看來真是一個很‘大氣’的女人。

  我於是帶著踏踏實實的一顆心,跟著張揚和藍倚紅拍戲去了。

  按照計畫,先拍王子渡海的戲,因為天氣已是夏末,天氣如果轉涼了,這些戲拍起來演員是會很辛苦的。於是攝製組一行人來到海邊,住進了一個瀕海的度假村。拍攝的第一天,那艘用於拍戲的仿古木船出了點問題,船底滲水,出不了海,於是趕緊招人搶修。這樣一來,整個攝製組除了製片、道具一干人外,大部分人過起海濱度假的日子。

  這天下午,我閑著沒事,信步來度假村的游泳池邊。游泳池是露天的,也是開放的,從池邊一抬腳就能進入度假村專有的海濱浴場。游泳池裡這時只有幾個游泳的人,大部分游泳的人都是經過這裡直接到海冰浴場去了。

  我在池邊找了個樹蔭處的躺椅躺下,看著沙灘大海,感受著習習的海風。近處的沙灘上,歐亞美正和一幫劇組的女職員們玩著沙灘排球(這種私密性不強的地方,演員們大半不不會出現的)。這些女人和女孩都穿著比基尼泳衣,展露著被太陽曬得很健康的膚色和她們矯健傲人的身材。

  我在躺椅上躺了一會兒,有點犯困,剛眯起眼睛,便聽到一個女聲喊道:

  “嘿,姐幾個,你們沒發現?李助理在哪兒偷偷坐了很久了,專盯著我們看,這是不是讓他占大便宜了嗎?哪能讓他那麼爽呀?”

  話音剛落,我還沒完全睜開眼睛,就感覺到幾個女人說說笑笑地跑過來圍住了我。其中一個女人這時說道:“來,咱們讓他更爽一點。”說罷,兩個女人便一個抓手,一個抓腳,把我從躺椅上一下子抬起來,然後開始搖晃著把我蕩了起來。我嚇了一跳,不知道這些女人想幹什麼。我一眼瞟到歐亞美站在不遠處的沙灘上,便希望著她能過來幫我解圍。歐亞美卻只是站著不動,笑著。

  女人們蕩了幾下,便一鬆手,把我一下子扔進了游泳池裡。我趕緊屏住了呼吸,等我從水裡把頭冒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已被她們扔到了游泳池的中心。這些女人力氣真大。

  我在水裡撲騰著,腦袋又沉到了水下。這時,我感覺到有人快速地遊到我身邊,一隻有力的手伸到了我的腋下,讓我把頭重新浮出了水面。我也趁勢另一隻手伸過去抓住這只伸到我腋下的手臂,穩住自己的身體。

  這是一隻並不粗壯但非常結實有力的手臂。

  來人是惠子。

  惠子看著我,臉上微笑著。這顯然不是她習慣的微笑,而是極力忍住大笑後的微笑。這時的我整個身體都支撐在惠子一隻手臂上,雖然是在水裡,惠子手臂上的力量還是讓我很吃驚。我定睛一看,原來游泳池的水並不是很深,大概剛好到惠子嘴唇的高度,惠子的腳應該是著地的,但這樣高度的水深對我而言已足以沒頂了。

  “你?不會游泳?”惠子笑笑著問。這句話提醒了我,讓我的意識從一時的混亂中拔了出來。我當然會游泳了,只是剛才事出突然,弄的我一時間手忙腳亂。於是,我對惠子說:

  “我會游泳,你把手鬆開。”

  惠子鬆開了手。我的頭又一下子沉入了水中。我手腳立刻撲騰起來,但似乎很不協調,很費力,頭剛冒出水面又馬上沉了下去。惠子便又伸出手扶住我,讓我的頭浮出水面。

  “你把衣服脫了,這樣穿著怎麼遊?”惠子話語輕輕。

  我這時穿著一條長褲,上衣是一件寬鬆的休閒襯衣,在水裡阻力特別大。聽了惠子的話,我立刻明白過來,便吸了口氣,沉入水中,把上衣一下子脫了下來。這時惠子的手已經鬆開了。我又一次換氣沉入水中,想脫下褲子,但把褲子拖到腳踝處時,我猛然發覺自己長褲裡面穿的是內褲,而不是游泳褲,一時心慌,手腳便有些亂,加上長褲已經脫到了腳踝處,腳更是不好做動作,幸好惠子又一次伸手扶住了我。

  這次惠子是兩隻手扶在了我的腰間。她看著我重新把頭露出水面呼吸,顯然看出了我的尷尬,便說:“你別動了,我送你到邊上。”

  惠子就這樣雙手扶著我的腰,把我送到了游泳池邊。快到池邊的時候,惠子又對我說:

  “你還不把褲子提上來?”

  我趕緊把纏在腳踝處的褲子又拉了上來。在我終於脫離池水坐在池邊喘氣的時候,惠子又回身從水裡撈出我的襯衣,遊過來放在我身邊,說:“快回屋換身衣服吧。”

  我對惠子說了聲謝謝,便站起身。這時,我看到歐亞美在不遠處正看著我,雖然笑臉依然,但眼神裡似乎有點別的意味。當晚,歐亞美便對我說:“李哥,我看那個日本女人對你很不一般呀,你可得提防著點。”

  歐亞美就是這樣,什麼東西都不能憋在肚子裡,非要儘快吐出來。我聽了她的話,心裡一動,不禁回憶起我和惠子的幾次交往接觸,覺得是有那麼一點不像平常的男女關係,但似乎也沒有什麼更多更深的味道可以咀嚼。用一個詞了描述,大概是有那麼一點‘□□’吧。男女之間就是這樣,有那麼一點感覺是都能感覺到的,但真要說清楚,或真的捅破這層窗戶紙,那就都是另個字了——難。

  “就是那個叫惠子的?這女人看著還不錯。”張揚當時加上一句。藍倚紅立刻白了他一眼,說:“你現在是看哪個女人都不錯,只要是雌性的,就是阿狗阿貓你都看著就順眼。”

  藍倚紅說這話是臉上是笑意盈盈的。自從離開了馬術訓練場,藍倚紅的心情就漸漸恢復了,雖然也時常說些不那麼中聽的話,但表情和語氣已經變了,似乎僅僅是說句玩笑話。

  “她是個日本人?”歐亞美說。

  “日本人怎麼了?”

  “日本人都壞得很。”

  “為什麼說日本人都壞得很?”

  “揚哥,你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當年他們侵略中國,做了多少壞事?”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張揚笑了,一頓,他又說:“而且那些事都是日本男人幹的。日本女人嘛,好像在人們的記憶中都是溫溫柔柔,斯斯文文的。”

  “哼,一路的貨。如果當年也像現在這樣,女人比男人高,比男人壯,這些日本女人一定也是燒殺搶掠,什麼事都幹得出。”

  “指不定還抓你們男人做‘慰安夫’呢?”藍倚紅補上一句。這姐妹兩總是心意想通。

  “就是。只是……”歐亞美說到這看著張揚壞壞地笑,“只是有些男人呀,被抓去做‘慰安夫’,說不定心裡還偷著樂呢?”

  那天過後,歐亞美似乎總不讓我離開她的視線之外,特別注意我和惠子是否有什麼接觸。接著,船修好了,開始拍戲了,於是大家便都忙了起來。由於惠子和我的工作內容完全不同,戲一開拍,我和惠子之間幾乎連打照面的機會都沒有了。過了些日子,我才得知惠子已經離開了度假村,去了日本,準備下一個外景地去了。

  拍戲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平日裡要是到海邊度假,感受一下陽光海風,那是很美的事,但讓人天天□□毫無遮擋的陽光,吹著呼啦啦而且濕氣很重的海風,那感覺就不是一個度假者了,而是海邊的漁夫。

  拍攝過程總體上是順利的,只是耗時比較長,因為演職員大部分時間都要跟著機動船到看不到岸的海裡拍攝,機動船不大,那只被拖到大海深處的拍戲用的木船更小,這麼一來二去的,大半的人都有點身體不適。因此只能拍拍停停。還不容易海面上的戲拍完了,大家終於松了一口氣。

  這天,要拍最後一個鏡頭,我看到張揚趴在沙灘上,讓海水一個浪頭一個浪頭地打在他身上,NG了幾回,導演總覺得不滿意,要重拍。張揚便開玩笑地說:“什麼時候吃仙草呀?這樣多來回幾次,我肚子都裝滿水了,哪還有胃口吃仙草呀?”

  “呵呵,您現在這副模樣,要是嚼了仙草,穿越過去,就不是人了。”

  “不是人?那是什麼?”

  “魚呀。而且是一條人見人愛,人見人憐的美人魚哦。”

  “對呀,編劇人呢,讓他改改劇本呀,這美人魚還讓一個出海捕魚的女漁民給逮著了……”

  ……

  這些插諢打科的人全是劇組裡的那些女人。張揚站在這些女人中間,渾身透濕,衣服粘在身體上,愈發顯得嬌弱,性感。我便沖過去,把這些女人一一推開。我做張揚的助理也有一段時間了,早已不是初期那個見了女人總是顧忌多多的‘君子’了。我這時的舉動完全像過去的潑辣的女人,雖然我推開的這些女人體重都很大,但我使出‘潑’勁,她們還是被我推得東倒西歪,而且我推她們的時候,完全不顧忌我的手是放在她們的胸脯上還是屁股上。她們當然也毫不在意,有些女人會趁機在我身上摸一把,捏一下的。這些我也習慣了,現在這世道,身為弱勢的男人,總是要被女人占點便宜的。

  “喲!美人魚身邊還有一個美人魚丫環哦。”

  “這小丫環還有點瘋勁、野勁哦。”

  這些女人被我推開後,還嘻嘻哈哈地一邊調侃。這時藍倚紅走了過來,那些女人便都訕訕地收了口。藍倚紅這時也穿著古代仕女的戲裝,此時她伸手擦去張揚臉上和頭髮上的水,低聲細語地和張揚說了幾句話,張揚便楚楚可憐地略略地把頭靠在了藍倚紅的胸口。我在一邊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很怪異。我應該已經適應這個女高男矮的新社會了,平日裡見過太多瀟灑俊朗、西裝革履的男士靠在比他們高出一頭的穿著裙裝,或妖豔或優雅的高大的女人身邊卿卿我我。這種和過去反差極大的現象我早已見慣不驚了。但這時張揚和藍倚紅都穿著古代的戲裝,一個濕透了青裳弱不禁風的公子依偎在一個雲鬢戴花,霓裳款款但身型遠比他高大的的女子身上,這讓我一時間真沒適應過來。正恍惚間,我的手機響了,我一看是柳馨打來的,便一邊接聽,一邊轉身走開幾步。

  柳馨電話裡也沒什麼事,只是和我說了很多甜甜蜜蜜的話。我聽著柳馨說話,心裡便想著柳馨肯定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心情好。我從話筒裡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

  這時候的柳馨確實遇到了一件讓她意外開心的事。她和我通完電話,坐在辦公室裡還意猶未盡,又給丹妮掛了一個,約她今晚到哪兒樂樂。

  就在半小時前,前臺打進來一個電話,說有一個姓趙的先生要見她,沒有預約,問她見不見。柳馨正好沒什麼事,便讓前臺把這位趙先生帶過來。

  這位姓趙的先生是個看上去年紀很輕的小夥子,有點面熟,柳馨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小夥子進了柳馨的辦公室,有點局促,他等前臺出去後,便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放到柳馨的桌前。放信封的時候,他的目光才第一次和柳馨正面接觸了一下,一閃而過,但惶恐不安卻在眼中流露無遺。

  柳馨看著桌面上的信封,裡面顯然裝的是錢,便認真地看了眼前這個人幾眼。小夥子嘴唇動了一下,顯然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柳馨看著這個人,感覺上不像是什麼壞人,也不像是做業務的要來和她套近乎,賄賂她,心下便有點疑惑。小夥子面容清秀,身體纖細單薄,眼神雖然有幾分惶恐,卻掩飾不住單純無邪。看到這,柳馨猛然想起了什麼。這時,小夥子終於說話了。

  “柳總,對不起,是我讓您受到了不白之冤,真是很對不起,那不是我的本意……”

  柳馨想起來了,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上次‘見義勇為’救下的那個男孩。

  “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是我舅舅舅媽要我那樣做的,我真的不願意……”男孩說到這怯怯地看了柳馨一眼,“這裡是一些錢,做我的醫藥費可能不夠,以後我掙到錢,會全還給你的。”

  柳馨看看桌上的信封,又看看這個站在自己辦公桌對面的瘦弱的男孩,忽然間心裡有一種一塊石頭落地的感覺。這塊壓在心頭的石頭讓她很鬱悶了一段時間,雖然自己極力想忘記,但它總是若有若無地壓在心裡,這時突然卸去,柳馨頓感輕鬆。

  “你坐。”柳馨示意男孩坐下。男孩半個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柳馨走過去。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

  “趙小虎。”

  “不是本地人?”

  “嗯。”

  “到這裡幹什麼?”

  “上大學。”

  柳馨坐下後問了幾句,但這樣一問一答感覺好像審犯人似的,便一笑,想著讓氣氛緩和下來。“你別緊張,我們隨便聊聊。”柳馨說著看著這個男孩。應該說眼前這個男孩長了一個很好看的臉,俊朗,又有幾分秀氣。這點柳馨當晚將他抱上自己的汽車的時候就發現了,只是當時只是略一心動,未及細看。現在細看之下,果然很養眼。

  “你剛才說你舅舅舅媽,他們是本地人?”

  “嗯。”男孩輕輕點點頭,又急急地說:“他們也不是壞人,真的。他們,只是……沒什麼錢……”

  男孩說著把頭埋到胸口,聲音越說越低,雙手搓著自己的衣角。柳馨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眼前這個男孩確實很遭人憐愛,這張臉,這個表情、動作,還有這個身體,這時坐在寬大的沙發的邊上,更反襯得嬌小柔弱,楚楚生情。

  “你在哪間大學?”

  “北方大學。”

  “哦,名牌大學呀。學什麼專業?”

  “金融。”

  “幾年級了?”

  “剛畢業。”

  柳馨覺得這樣一問一答感覺實在不好,但是沒辦法,男孩一副謹慎小心,惜字如金的樣子,便把放在茶几一角的前臺準備的一杯水推到男孩面前,說:“你放輕鬆點,你不是壞人,我也不是壞人,你不用這麼緊張。”

  男孩抬頭瞄了柳馨一眼,又迅速低下頭,說:“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您是好人,您救了我,我還害了你,我真是的……”

  男孩聲音很低,甚至有點模糊不清,但他此刻的表情動作把他此時的心態一展無遺。柳馨又把水杯推近一點,說:

  “來,喝點水。”男孩端起水杯小喝了一口,嘴唇卻咬著水杯的邊緣沒有鬆開。

  “你說你畢業了?現在在哪裡工作呢?”柳馨儘量讓自己說話的語氣變得輕鬆,以緩解男孩此時緊張的情緒。

  “正在找工作。”男孩還是有問有答,但並不多說。

  “還沒找到工作?那你這錢哪來的?”柳馨說著指一指放在她辦公桌上的信封。

  “我兼職做家教,現在還在做。”男孩說著一頓,又急急地說,“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找到工作的,一定會把錢全還給你的。”

  柳馨一笑。“這個你不要緊張,我不缺錢。”

  “不行的,我一定會儘快還給你的,一定會的,一定會的……”男孩聲音還是很低,很模糊,似乎是自言自語。

  這時,柳馨忽然心裡起了一個念頭,邊說:“你是學金融的,在不在意做與專業關係不大的工作?”

  男孩似乎是猛地抬起頭,看了柳馨一眼,雖然眼光還是怯怯的,但並不回避,而且還閃出一絲亮光。

  “做什麼都行,只要有工作。”

  男孩的聲音還是很低,但這句話卻吐得很清楚,很明確。

  “這樣吧,你明天就到我們公司上班,先做銷售工作。我們公司是做房地產的。”

  柳馨心裡有數了,因此話說得不緊不慢。男孩這時睜大眼睛看著柳馨,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男孩的眼睛睜大了,很清澈明亮,柳馨看著心裡又是一動:好一雙動人的眼睛呀。

  接下來柳馨便讓人事經理過來,讓她帶男孩去辦入職手續。男孩臨走時,柳馨把信封塞回給了他。男孩卻堅決不收,態度非常果決,並說了很多話。說自己可以先不要工資,只要有吃的,住的有行了,錢先給柳馨,並說他一定回好好幹,說他真是遇到貴人了,然後是千謝萬謝。人事經理站在一邊聽著,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柳馨手裡拿著信封,看著這個叫趙小虎的男孩跟著人事經理走出了辦公室。男孩的背影纖纖瘦瘦,但腰背還是挺得很直的。

  柳馨重新在辦公桌前坐下後,心情大好。

 

 

第三十四章

  當晚,我上床後,柳馨又給我掛來一個電話,又是沒什麼事,只是說了一大堆甜甜蜜蜜的話,卻閉口未跟我提起當天讓她心情大好的原因。柳馨跟我通電話的時候,正和丹妮躺在一個spa美容屋裡,一個個子小小的男孩正專心細緻地給她做著按摩。柳馨感受著男孩的一雙柔軟小巧的手在自己身上按捏著,渾身上下一陣陣的酥軟。腦子裡卻莫名地浮現出那個叫趙小虎的、也是小小個子的男孩的身影。柳馨當時忽然有點納悶,自己怎麼會喜歡起這樣陰陰柔柔的男孩了呢?而且這些男孩不僅僅是外貌,是從骨子裡都透出一種陰柔之氣,讓人看而生憐,憐而生愛。但是像丹妮的老公陳傑那樣的男人,雖然也是小個子,在他身上柳馨就從來沒有感覺出半點和陰柔有關係的氣質。

  我和柳馨通話時,並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身處什麼環境,此刻有著怎樣的情緒和心思,但柳馨一下子隔著話筒對我說了那麼多甜言蜜語,讓我覺得有點奇怪,也挺受用。當天我其實挺累的,海邊的戲已近尾聲,晚上我剛接到劇組的通知,第二天我要和一撥人先行出發去下一個外景地日本,所以我當時只想著好好睡一覺,但柳馨話筒裡傳來的撩人的詞句,還是讓我一時間感到渾身發熱,心裡發癢。我聽著柳馨的‘甜言蜜語’,低聲細語地應對著,身體不由自主地捲縮了起來,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就像一隻溫順乖巧的小貓,沉浸在一種被人愛撫的快樂之中。

  這一夜我睡得很好。第二天我按照安排和幾個人一起登機飛往日本。一到日本,自然又見到了惠子。惠子挺忙碌的,這次劇組在日本的很多安排,行程,以及衣食住行都是她安排的。她在我們這一行人中看到我時,只是淡淡一笑,匆匆數語,便跑前跑後地張羅著忙了起來。當然,我從她看我的眼神裡還是感覺出她見到我還是很開心的。

  接下來幾天,惠子總會抽出一些完整的時間段,帶我四處走走、逛逛。她見我對逛街購物興致索然,便帶我去遊覽一些當地的名勝古跡,讓我瞭解一下日本的民俗文化(我對歷史文化這些東西其實也沒什麼興趣,只是看個新鮮,熱鬧。)這些風景名勝裡的工作人員大多穿著日本的傳統服飾,四處可見身穿和服,打著花傘,面施粉黛,步履婀娜的婷婷少女,也有不少腰懸長刀,舉止粗野的赳赳武士。粗看之下,仿佛時光倒流,細看之下,才發現陰陽顛倒——全是反串的。那些娉婷女子其實全是花樣男孩裝扮的,而那些鬚眉大漢當然都是些巾幗女流。大概是為了吸引遊客,這些人有時會表演一些節目,比如‘纖纖女子’們會拿起扇子翩翩起舞,精壯的‘武士’們也會即興表演一段刀法。那些‘武士’有時會三五成群地在人叢中吆喝著橫衝直撞,故意把一個躲避不及的‘少女’撞倒在地,然後說笑戲弄一番,拉扯糾纏一番,讓遊人雖然明知是‘反串’的,卻也能感受到一派東瀛古風。

  惠子還帶我去看了一場日本的國粹——相撲比賽。賽前同樣也有一些搞笑的插曲。一個身穿明豔的和服的女子,腳穿木屐,拖著碎步,舉著一個牌子在場地的邊沿上游走,台下忽然竄出來幾個流氓模樣的男人,對這個舉牌的女子指指點點,大聲說笑。觀眾也跟著嬉笑一片(大概是話語裡有些調戲挑逗之詞吧)。舉牌的女子丟下牌子轉身掩面欲走,她剛走下比賽台,便被這幾個男人攔住了。這時女人似乎是突然間發現了這些調戲她的男人身高只有她胸口那麼高,忽然間臉色一變,一挽袖子,就和這幾個流氓男人扭打了起來。這名身穿和服的女子身材苗條,看上去一點也不強壯,但與她交手的那些男人長得實在是太矮了(日本人本來就小個子多),太瘦小了。他們三五個男人圍著一個女子,卻被這個女人三拳兩腳便打得要麼四腳朝天,要麼跪地求饒。

  觀眾席上這時的嬉笑聲換成了更吵鬧的喝彩聲。我留意地向四周看了一下,發現前來觀看比賽的觀眾大多數都是女人,偶爾有些男人,也都是依偎在女人身邊,一副斯文扭捏之態。

  接下來正式比賽很快就開始了,只見走上台兩位男選手。惠子告訴我,現場的解說介紹說這兩位選手都是過去很有名的‘橫綱’級選手,看那個身材噸位也確實很嚇人。這兩位重量級的選手經過一輪緊張的較量過後,惠子才告訴我這僅僅是一場墊賽。真正的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我當時就敏感地預感到所謂真正的比賽一定是女子選手之間的較量了。果然,剛較量了一番的兩位男選手這時站在台邊,一臉謙恭地迎候正式比賽的選手。這時,在觀眾的呼喊聲中,走上台兩位身型與男選手相仿,但體形卻大了不止一倍的女人。她們上臺後,為了給自己提氣,顯示自己的力量,一人一個將剛才做墊賽表演的兩位男選手托著臀部舉過了頭頂。那兩個過去的橫綱級的男選手在這兩個女人手裡簡直就跟一個大胖娃娃似的。

  比賽開始後,我便覺得越來越不舒服。首先是耳朵很難受,因為呐喊聲此起彼伏,太吵鬧,而且身邊或近或遠經常會傳來高分貝的女聲尖叫。每一叫幾乎都讓我心裡一陣發緊。比賽的場景也讓我幾乎看不下去。那兩個女選手和男選手一樣,同樣是袒胸露乳,只穿著一條底褲,在臺上扭在一起,那體形和那一身的肥肉看得我胃裡酸水翻滾,幾欲嘔吐。我偏過頭看了惠子一眼,發現惠子此時卻看得很投入,她口裡也不時地發出激情洋溢的叫喊,那瘋狂的樣子和平日裡我眼中端莊斯文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當然,實際上此時貌似無動於衷地靜靜地坐著的我才是全場的另類。

  “怎麼?你不舒服嗎?”惠子似乎發現我有些不對勁,關切地問。

  我搖搖頭。“沒有,就是有點不習慣。”

  惠子哈哈一笑,說:“你是被這兩個女人的體型嚇著了吧。說得也是,女人如果都長成她們那樣,確實是很難讓男人接受。現在你們男人喜歡長得高些,強壯些的女人,可以給你們保護,但女人長成她們那樣,哪個男人也不會喜歡吧。你說對嗎?”

  惠子這樣開口大笑,大聲說話,這都是我第一次見到。平時她總是溫文爾雅,斯文得體的樣子。我一時間不禁有些發愣。

  “哪個男人敢跟這樣的女人上床?女人翻個身,不小心就把他壓扁了。”惠子笑罷,又補充了一句。

  這樣有點粗俗的話從惠子口裡說出來,也讓我一時間有點難以適應。我只能幹幹地笑了一下。

  看完比賽,惠子似乎意猶未盡,拉著我去了一處酒吧。酒吧裡也大多數是些女人,這些女人也完全顛覆了我印象中的日本女人的形象,舉止粗俗,身形浪蕩,她們或是吞雲吐霧,大聲談笑,大口喝酒;或是左摟右抱著身形嬌小的男人,甚至肆無忌憚地伸手在男人的敏感位置摸來摸去,臉上擠弄出陣陣□□。在跳舞區裡,這些女人扭動身體,不時會故意擠碰那些體形看上去只有她們一半大小的男人,有時把男人弄得立足不穩,踉踉蹌蹌,她們口裡卻樂得發出各種怪叫聲。但奇怪的是無論是那些被左摟右抱的,還是被碰得東倒西歪的男人,對這些女人的行徑都沒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滿,甚至還主動迎合這些瘋瘋癲癲的女人。當然,從身形上看,這些男人確實也沒有任何能力阻止女人們對他們的隨意擺弄。

  兩個女人走過來和惠子打招呼,顯然和惠子是相熟的。我們桌旁正好有兩個空位,兩個女人便坐了下來。這兩個女人按過去的標準都應算是身材矮小的(日本女人也是身材嬌小的居多,當然現在再矮小的女人也比男人要高大得多),其中一個略胖的女人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以前,我最不喜歡的女人就是這種矮胖型的,現在這種好惡感好像漸漸淡了。反正現在所有的女人都比我高得多,所謂‘矮’這個字在我腦子裡已經和女人完全扯不上關係了,至於‘胖女人’這個詞在我的感覺上也早已概念模糊了,因為現在所有的女人看著都比男人‘粗’,比男人‘厚實’。

  這個胖女人坐下後又略略起身,把椅子往我這邊移了一點,並笑嘻嘻地看著我。我身體不自覺地縮了一下,向另一側傾斜。酒吧裡的椅子是統一規格的,顯然是以女人的體型標準設計的,因此我又挪動一下身體,整個人縮著坐在椅子的一側,椅子另外差不多一半很明顯地空了出來。胖女人嬉笑如故,嘴裡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便伸手過來,抓住了我的一隻手,把我往她的方向拉,嘴裡還嘰裡咕嚕繼續說些什麼。女人的手臂活像渾圓的豬肘子,手掌和手指也很肥厚,力氣顯然比我大多了,我的手被她這麼一抓,完全無法抽出。我頓時又是尷尬,又是恐慌。惠子見狀說了幾句,這個女人才心有不甘地鬆開了她的手,但還是壞壞地看著我笑。惠子便起身,過來把這個女人從椅子上拉了起來,說笑著把她推到了桌子對面的椅子上。然後她自己在我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惠子比這個胖女人要高出半頭,她在我身邊坐下來,我立刻有了一種安全感。我很感激地看了惠子一眼,身體坐回到椅子的中間,甚至還略略偏向惠子一側。惠子看了看我,笑一笑,說:

  “你別介意。她們對你沒有惡意的,只是習慣了。”

  “習慣?”

  “是呀,現在在日本,年輕人之間很隨便的。呵呵,過去是男人們總想隨便些,可以占我們女人的便宜呀,但我們女人是很防範,很保守的。現在輪到我們女人想占男人的便宜了,他們似乎並不防範,好像還挺樂意,挺享受的。呵呵,這麼看著真不知道是誰占了誰的便宜。”

  我無言以對。

  惠子接著和兩個女人說笑起來,我當然聽不懂她們說些什麼,但從她們說話中常常瞟我幾眼,知道談話的內容大概多少和我有點關係。被女人這樣用曖昧的眼神看著,談論著,我覺得很不是滋味。而且,當時每一個從我們邊上走過的女人,都會用直勾勾的眼神看我幾眼,甚至我能感覺到周圍所有的女人都在不時地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一隻弱小無助的獵物,恐慌地面對著身邊一雙雙掠食者的眼睛,隨時都有被她們撲上來戲耍獵捕的危險。

  惠子看出了我的心境,她便把一隻手放在我的手上,把我的手握在她手心裡,說:“你不用這麼緊張,她們不會吃了你的。而且,還有我呢。你怕什麼?你忘了?我看著瘦,其實力氣很大的,保護你絕對沒問題。”

  我心裡略略安定。惠子便又是一笑,說:“看來你還是很投女人緣的呀,我也發現了,滿場的女人似乎都會多看你幾眼。”惠子說這話時,眼裡竟流露出一點得意之色。

  “你不要這麼緊張,這麼多女人願意和你親近,你應該覺得驕傲才是呀。”惠子語氣輕鬆地補充了一句。

  話雖這樣說,但被女人們這樣用大膽地,挑逗地眼神包圍著,是我平身第一次,我一時間是無論如何也輕鬆不下來的,更別說驕傲了。

  接著,跟惠子相熟的兩個女人和惠子說了幾句,便起身跳舞去了。惠子提議我們也去跳舞,我藉口說累了,想回去了。聽了我的話,惠子看了我一會兒,面色平靜,然後說了一句:

  “那好吧,我們走。”

  我們起身的時候,惠子的一隻胳膊便伸到了我的後背,手掌輕輕地扶在我的腰上。我們是這樣看似身體靠在一起走著離開酒吧的。我心裡很有一點異樣的感覺,但惠子似乎一點也沒有覺得不自然,扶在我腰間的手微微加了點推力,我便只有這樣,感覺上像是在她的羽翼的保護之下,被她半推半拽著,跟在她亦步亦趨地走著。

  出了酒吧的門,惠子便把手從我腰間收了回去,說:“剛才在酒吧裡,我這樣摟著你的腰,別的女人就不會碰你,挑逗你。你可別多想。”惠子說著一笑,“呵呵,瞧你緊張的,額頭全是汗。”惠子說著從她的從小背包裡找出紙巾,遞給我,說:“快擦擦吧。碰上熟人,別人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了呢?”

  我這時何止額頭出汗,是渾身全是汗。我接過紙巾,一邊擦汗一邊心裡一陣放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止是放鬆,外面的空氣也很清爽,酒吧裡各種氣味混雜,再多呆一陣我可能都要暈過去了。

  此時夜已漸深,街面上燈火闌珊,行人稀落。我住的賓館離酒吧不遠,我和惠子便走著回去。一路上惠子看出我剛才在酒吧有些不適應,便對我說日本的文化雖然和中國同屬一脈,但日本接受西方文化比較早,西化得也比較徹底,現在的日本實質上已經是一個西方化的國家了。她說日本這個民族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善於學習,誰先進就學誰,說日本的傳統文化是東方的,其實是從中國學來的,不是土生土長的。那時候中國強大先進呀。後來西方強大了,日本便毫不猶豫地推行全盤西化,才有了今天這樣的發達。末了,惠子問我:“你沒有去過歐美國家吧。在那裡,男女之間哪有那麼多顧忌,所謂的這些男女之防都是你們中國的傳統,幾千年了,過時了。西方男女之間,如果互有好感,擁抱接吻都是很平常的,甚至可以馬上上床……”

  講到這,惠子停了下來。我側臉看她一眼,她仰著頭,我只看到脖頸和下巴。過去女人身材矮小,發窘臉紅時都會低下頭去,讓人不容易看見。現在整個兒相反了,女人們一旦臉紅羞於見人,便會習慣地把頭高高仰起,這樣才能不讓男人看見。

  惠子可能是覺得她剛才的話有些失態,接下來有一小會兒,她沒有再說話。我也隱約感覺到惠子剛才似乎是話裡有話,在暗示我什麼,往下一想,心裡頓時一陣慌亂,不自覺地稍稍變動一下腳步,略略拉大了我們身體之間的距離。

  這時,路邊的一座兩層樓的房子裡傳出來一陣聲響,是女人的打罵聲和男人的慘叫聲。我正驚異間,只見房門‘啪’地一聲打開了,一個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身上穿著短衣短褲。接著,門裡又追出來一個女人,也是短衣短褲的。女人邁開大步幾步就追上了男人,她一把把男人掀倒在地,然後是一陣拳打腳踢,邊打還邊罵罵咧咧的。路邊的行人都側目而視,卻沒有人放慢腳步,旁邊的房子裡也有人開門出來看看,但也是看了一眼就回身進屋了。

  這場景讓我有點目瞪口呆,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這時,女人還在揪著男人打,男人只是哭叫著,趁女人短暫停手之際,又爬起來想跑,但只跑了兩步便自己腳下不穩,跌撞在了地上。女人過去又踢了男人兩腳,罵了幾句,然後便轉身回屋,把男人一個人丟在外面哭著。

  我挪動步子,打算過去扶起那個男人,卻被惠子一把拉住。我回過頭,看到惠子竟是一臉平靜,司空見慣似的。我正想對惠子說點什麼,進了屋的女人又大步走了出來,這時的她換上了一套比較休閒的衣裙。女人從男人身邊走過的時候,男人掙扎著坐起身來,伸出雙手抱住了女人的一條腿,邊哭邊說著些話,聲音忽大忽小的,好像在乞求女人什麼。女人毫不理會,雙手插腰、昂首挺胸,直直地站著,忽然,似乎是聽到男人說了一句不入耳的話,臉色一變,俯下身去,張手又給了男人兩巴掌,然後一蹬腿,把男人一腳踢開。女人蹬腿時用力過大,腳上的鞋子也被踢得飛了出去。女人嘴裡嘟囔了一聲,彎腰撿起鞋子,覺得不解氣似的,回過身又用鞋底抽打起男人的臉。男人竟然連躲避都不敢,只是一味地哭叫,任由女人用鞋底抽打自己。女人打了幾下,似乎也沒有了情緒,便罵罵咧咧地穿上鞋,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時,惠子拉著我的手,轉身就走。惠子力氣很大,我只能跟著走了起來,但還是頻頻回頭看那個跌坐在地上的男人。我們走出了一段距離,惠子才放開了我的手,說:“你剛才是不是想去扶起那個男人?”

  我點點頭。

  “去勸架?”

  我眼盯著惠子,認真地又點了點頭。

  惠子一笑,說:“你是不瞭解。現在在日本,女人打自己的男人是很常見的。老婆打老公,天經地義,就像過去男人打自己的老婆一樣。我們日本的男人過去是很霸道的,很大男子主義的,所以才把日本女人變成了世界上最溫柔最賢慧的女人。現在,反過來了,現在我們日本女人也都有一個心願,要把日本男人變成世界上最好最溫順的男人,變成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夢想娶回去做老公的男人。”

  “這……”我一時口塞了。

  “你們中國有句話,打是親罵是愛。我們日本男人女人是打打鬧鬧的,但這不影響感情。女人在外面工作養家,有些氣回家撒在家裡的男人身上,做男人的都是絕對要理解的,也是絕對要接受的。你看,剛才那個女人出去了,肯定是到哪裡喝悶酒或散心去了。一般都會喝到很晚才回家的。這個挨了打的男人待會兒一定會自己回家,把屋裡收拾好,然後不論多晚,都會等他的女人回來,然後服侍她洗澡更衣,如果需要,還會事先準備好醒酒的東西。你看,現在我們日本的男人是不是已經被我們女人訓練得很好了?”

  惠子說這番話時,語氣多少有點得意,我聽了心裡卻覺得很怪異,很不是滋味,不自覺地又讓身體和惠子拉開了一點距離。

  從那天後,惠子再提起要帶我去哪兒玩,我都會找個藉口婉拒。不幾天,劇組的大隊人馬便過來了,歐亞美當然也跟著張揚和藍倚紅一起來了。歐亞美一來,她便總跟我在一起,惠子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便沒有再單獨約我外出了。

  片子拍得很順利。因為在日本拍的全是現代戲,佈景、道具都相對簡單,而且不需要反串,因此服裝、化妝以及拍攝過程也相應容易得多。

  有一天,我在片場看到藍倚紅穿著一身國際刑警的制服,不禁多看了幾眼。藍倚紅應該說是我接觸過的女人中至今身上幾乎沒有‘大女人’氣息的人(柳馨身上現在也越來越多這些‘大女人’味了),儘管她身材挺拔,但言談舉止還是那樣溫溫軟軟的。早些天我聽到導演跟她說戲,要求她要表現出現代女人的張力和大氣,這兩天藍倚紅似乎刻意改變自己,尋找角色感覺。前兩天,她演穿便裝的戲,雖然便裝也是幹練利索的,但似乎感覺還是沒有完全找到,拍攝有點不順利,於是導演大手一揮,先拍穿警服的戲。這身威風凜凜的警服往身上一穿,藍倚紅馬上找准了感覺,舉手投足英氣逼人。

  拍戲間隙,藍倚紅走到我身邊,對我說:“李子,我看你一直盯著我看,我今天是哪裡不對嗎?”

  “沒有呀。”我說,“就是你穿上這身警服,顯得特帥,跟換了個人似的。”

  “‘帥’?我一個女人,怎麼‘帥’呢?”

  “姐,你就別犯糊塗了。現在女人就是要帥氣,現在的男人呀,就是喜歡帥氣的女人。”

  我還沒說話,歐亞美便湊上來說了一句。她說完還推了我一下。

  “你看,你這帥氣一展露,李哥都看得兩眼發直了。”

  歐亞美這麼一說,讓我有點尷尬。

  “是嗎?李子。我這樣穿真的好看?”藍倚紅向我求證。

  “這話你應該去問揚哥才對呀,他怎麼覺得,對你才是最重要的。”歐亞美又在我沒說話前搶上一句。

  “你們談什麼呢?說我呢?”張揚這時湊了過來。

  “不關你的事。”藍倚紅沒好聲氣地說。歐亞美聽了對張揚嬉笑一下,說:“我姐剛才說。某某人前段時間眼裡只有烏呀白呀的,忘記藍和紅了。”

  張揚沒聽明白。“你說什麼呀?什麼烏鴉白鴨的。”

  “白馬黑馬呀。”

  張揚一時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轉瞬即去。他搖搖頭,看著我說:“你瞧瞧,你瞧瞧,女人終究就是女人,別看她們現在個大,心眼還是那麼一丁點兒小,總拿她們的小人之心來度咱們爺們的君子之腹。”

  “是呀。你們的心多大呀,可以‘博愛’嘛。”藍倚紅不陰不陽地吭了一句。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我一直躺在柳馨懷抱裡睡到很晚才醒來。我真的是累了。醒來後我趕緊一骨碌爬了起來。柳馨卻一把拉住了我。

  “你幹嘛?我得起來做早餐了,不早了。”我說。

  柳馨一笑:“已經晚了,來不及吃你做的早餐了。我在路上買了帶回辦公室吃吧。”

  “那怎麼行?路邊的不衛生的。”我說。

  柳馨又是一笑,說:“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不都是這樣吃嘛。”柳馨說著手上一加力,我又一下子跌倒在了她的懷裡,“看來這回你是真累了。來,再在老婆我寬厚溫暖的懷抱裡享受享受。”

  我伸手抱住了柳馨的腰身,讓身體更好地貼在柳馨身上,確實挺舒服挺享受的。

  “昨天在浴室裡我是不是真的弄疼你了?還是嚇到你了?”柳馨一邊□□著我,一邊說。

  “沒有——”我撒嬌似的拉長了聲調。

  “還說沒有,一個晚上我一直這麼抱著你睡,你睡得可不老實哦,手腳亂動的,總想推開我,好像我怎麼了你似的。還說夢話。”

  “什麼?”我一驚,翹起下巴看著柳馨,“我說夢話?說了什麼?”

  “我也聽不清楚,反正是‘不要’、‘不要’地大喊,好像很緊張一樣——你做什麼噩夢了?”

  “沒有。”我輕聲說,“就算做了,現在也記不得了。”

  “呵呵。”柳馨輕輕一笑,“看來昨晚開始的時候我真是嚇到你了。我感覺到你好像在用力阻止我,我當時又有些急,就真的用了幾分力,可能讓你緊張了,受了刺激。”

  “不是的……”我在柳馨懷裡低聲說著。

  “嘿嘿。”柳馨笑聲略略變了一點味道,“以後你可要學乖一點哦。別試圖跟我對抗,這回讓你見識到我們女人的力氣了吧。看你現在這弱不禁風的身板,不是我誇海口,三個像你這樣的男人我都不在話下。”

  我不吭聲了。

  “所以說,現在我們女人如果想對你們男人做點什麼,男人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老老實實地服從,千萬別抗拒,一點兒僥倖的機會都沒有。你不記得陳傑的前車之鑒嗎?就丹妮那樣小小樣子的女人,陳傑就是練過功夫又能怎樣?還不是被整得乖乖的……你在聽嗎?”

  我不回答。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你不開心的事了。”柳馨又開始輕輕地磨蹭著我的背,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問你一個事。你得回答我。”

  “什麼事?”

  “你看啊——”柳馨說著思考了一下,“現在我們女人比你們男人高大了。男女之間做那事兒的時候,你們男人是希望女人做的猛些呢?還是溫柔一些呀?”

  聽柳馨這樣問,我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你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我反問。

  “也就隨便問問。”柳馨打了個哈哈,又壞笑著補充一句,“人家還不是想以後能讓你更開心嘛。”

  柳馨說這話時,臉上露出了以前那種弱勢女人的嬌羞,但我覺得似乎還別有意思。

  “你說呀。就說你的感受吧,你是喜歡我猛一點,還是像過去那樣,柔一點?”柳馨真的顯出一副小女人的不依不饒的樣子,完全忘記了她現在是正懷抱著一個‘小男人’的‘大女人’。

  “你做小女人的時候,是怎麼想我們男人的。”我不想正面回答,開始打太極。

  “那當然是剛猛一點了,那時男人要沒這點氣,女人是看不上眼的。”柳馨毫不思索地答道。

  我沒有接話。

  “你怎麼不說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柳馨追問了一句。

  我還是沉默不答,手臂上加了點力,抱緊了柳馨的身體,把頭深深地埋進柳馨的胸口。我覺得臉上有點發熱。

  “啊——我明白了。”柳馨腦子轉的很快,她又怪怪地笑了兩聲,手掌撫摸著我的後腦勺,“你是不是還是喜歡我猛一點呀?像昨晚洗澡的時候那個樣子,你雖然有點不適應,但回味起來是不是覺得我很‘女人’呀,很享受吧?嘿嘿,你早說呀,我有的是力氣滿足你。”

  柳馨說著用手想把我的頭從她胸口撥開,讓我和她臉對臉。我這時臉上發燒,緊緊地把頭埋在柳馨的胸前。柳馨也就作罷。

  “瞧你,我們都老夫老妻的了,臉皮哪還這麼薄。”柳馨說著又是一笑,“看看,你現在這樣鑽在我懷裡,撒嬌,是不是也滿心地希望我用力把你抱緊點呀。”

  柳馨說罷便兩隻胳膊叫了點力,但只小一會兒,便又鬆開了。

  “我覺的我還是不能用力過大了,不然你會喘不過氣來的。現在我們女人的力氣太大了,是吧?”

  柳馨真的胳膊上用力抱緊我時,一時間我確實有點呼吸困難,但又不好說。這時柳馨適時地鬆開了,我也趕緊放鬆自己的胳膊,讓身體和頭離開柳馨的身體,調節一下呼吸。我的這點微動柳馨顯然全看在了眼裡。

  “嗨——”柳馨歎了口氣,說,“看來我還是不能對你太猛。現在你們男人的身體真是太弱了。過去吧,我們女人雖然沒有男人高大有力,但差距不會太遠。現在你們男人和女人比起來就是小孩和大人一樣。我要是真的用盡全力對你,不把你弄殘了,也至少讓你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你可不會是想……一個什麼話來著……”柳馨說到這頓了一頓。

  “過把癮就死。哈哈。”

  我一下子從柳馨懷裡掙脫出來,一翻跳下了床。“我還是起來給你做早餐吧。”我哼了一聲便走出臥室。剛才柳馨的話讓我聽得既難為情,又有點失落,反正心裡感覺怪怪的。

  我走進浴室,先解手,然後開始洗臉刷牙。我在刷牙的時候,柳馨也起床了。她一頭走進浴室,毫不避忌地一下坐在馬桶上。她一邊小便一邊看著我,一臉壞笑。小便完了,她便走到我身後站著。

  “你幹啥?站這兒。”我邊刷牙邊口齒模糊地說。

  “沒啥?你刷快一點。”

  我沒理會柳馨,自顧刷牙,但柳馨這樣不說也不動地站在身後,我多少覺得有點異樣。這時,柳馨忽地歎了一口氣,說:“親愛的,你真的比我整整矮了一個頭呀。唉!我可憐的男人喔。”

  柳馨說著,雙臂伸出從身後將我抱著。我正刷牙,被柳馨這樣抱著很不舒服,嘴裡不方便說話,便扭動著身體,想掙脫又掙脫不了,只好停下刷牙,直起頭後腦靠在柳馨的胸口,配合她此時溫存的情緒。我們通過鏡子各自看著對方,我的頭正靠著柳馨的下巴。

  柳馨鬆開我後,我趕緊刷完牙,便去做早餐。我剛在廚房張羅開,柳馨便已經換好了衣服。她走進廚房,說她真的來不及吃早餐了,便轉身走到門邊換鞋子。我趕緊從廚房追了出來。柳馨換完鞋,轉過身對著我,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給我一個吻,而是直挺挺地站在我跟前,嘴角壞壞地笑著。

  “呵呵,看你這個子小小的樣子,我要是就這麼站著,你踮起腳也吻不到我吧。”

  柳馨說話時還故意挑了挑下巴,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我頓時故作生氣地轉身就走,但還沒邁出腳步,便被柳馨雙手按住肩膀,身子被迫轉了回來。接著,柳馨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又欠欠身,吻了一下我的嘴。

  柳馨走後,我沒有繼續忙著做早餐,而是在沙發出坐了下來。我腦子裡似乎有些迷惑,總覺得這次回來,柳馨跟過去有點不一樣。

  當然是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

  柳馨回到公司,一走進辦公室,便看到沙發處的茶几上像往常一樣擺著自己的早餐。這段時間她一直是這樣在公司吃早餐。本來,我出差在外的時候,柳馨一般會在每天早上出門時,在麵包店買幾個麵包帶回公司充當早餐,她不喜歡吃街上那些早餐鋪子裡的東西,覺得不衛生。有一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樣走進辦公司,發現茶几上擺放著熱騰騰的稀飯,饅頭,還有雞蛋和一個銷了皮的蘋果。正詫異間,柳馨感覺到有人尾隨她進了辦公室,一看,是那個個子小小的趙小虎。

  “柳總,您不能每天早餐就啃幾個幹幹的麵包呀。這是我替您準備的,您試試看,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味口。”

  柳馨站著沒動,側身看著趙小虎,並沒有說話。趙小虎立刻滿臉通紅起來。他低下頭,不敢看柳馨的眼睛,懦懦地說:“柳總,您放心,這些都是我做的,不是外面買的。我知道您不吃外面早餐鋪子裡的東西......就是......就是這個饅頭,是我在超市買的,我...我不會做饅頭......”

  看著這個小男生滿臉通紅,言語既小心又急切地站在自己跟前,柳馨臉色一緩,她從小喜歡吃得早餐就兩種——饅頭稀飯,油條豆漿。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趙小虎立刻滿心歡喜地過來,蹲在茶几邊,把早餐一樣一樣移到柳馨前面。

  “您要是喜歡,我每天都給帶早餐來,明天我帶豆漿,那個更簡單,我住的附近有一家永和豆漿,那裡的東西還是比較衛生的,您看可以嗎......哦,還有,雞蛋和水果每天也是一定要吃的,營養要均衡......”

  柳馨看著趙小虎這樣抑制不住內心歡喜地說著,做著,一時也沒有說什麼。她看著趙小虎的臉,腦子裡冒出了一個詞——面如桃花。柳馨這時才發現眼前這個男孩皮膚很白,這時候這白淨的膚色下泛著紅色,真是燦若朝霞,挺好看。趙小虎忽地一下站了起來,他顯然感覺到了柳馨在盯著他看,臉色更紅了。他扭身便走,說了一句:

  “柳總,您慢吃,我先出去了。”

  “哎,等等。”柳馨叫了一聲。

  趙小虎停了下來,但並沒有轉身。

  “你,你是怎麼知道我愛吃什麼樣的早餐的?”柳馨見趙小虎停下來,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急切間找到了一句合適的問話。

  趙小虎轉身一笑,這一笑很燦爛,也很調皮。

  “這是秘密。”

  趙小虎轉身帶著跳步走出了辦公室。

  趙小虎到公司報到上班後,開始並沒有引起柳馨的注意,雖然同在一個公司,兩人並不在同一層樓上班,平時較少碰面。偶爾碰到了,趙小虎也沒有表現出心存感激,主動殷勤的態度,甚至有些拘束,眼神有點誠惶誠恐,但卻絕對是尊敬有加。近些年的工作狀態讓柳馨養成了晚下班的習慣,我不在家的時候更是如此,即便沒事她也要在辦公室裡坐到很晚才走,這樣沒過幾天,柳馨便留意到趙小虎也經常自覺加班到很晚。這是柳馨無意間通過另一件事才留意到的——透過辦公室的大窗戶,柳馨不經意地注意到那些天,公司樓前總會站著一個女孩。女孩長髮披肩,總是一身素色的衣裙,,似乎還帶著細框眼鏡,看著挺斯文挺順眼的。女孩是來接趙小虎的,她總是每天黃昏出現,一直等到天全黑了。趙小虎對這個女孩似乎並不熱情,女孩接了他,兩人並排走的時候,他總是刻意地保持著身體距離。

  有一次,女孩手裡捧著一束鮮花。趙小虎當時並不很情願地接過鮮花,然後跟平常一樣自顧轉身便走,女孩只好默默地跟在他後面走著。第二天,柳馨照例很晚才離開公司,在電梯裡碰上趙小虎也正好才走。出了電梯,走出大門,柳馨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那個每天接趙小虎的女孩,便隨口問了一句:

  “你女朋友呢?怎麼今天沒來?”

  趙小虎當時臉上一陣發窘。

  “柳總,您說什麼呢?”趙小虎聲音很低,他略一沉吟,“您也注意到了呀?哎呀,真是的。”

  趙小虎第二句話像是自言自語,聲音更低了。柳馨一笑:“這有什麼害羞的。那女孩看著挺不錯嘛。”

  “柳總,您別拿人家開心啦。”

  “實話實說嘛。”

  “哎呀,柳總。”趙小虎低著頭,語氣有些急切,“她,她,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那是什麼?”

  “哎呀,反正不是就不是……”

  趙小虎臉色泛紅。柳馨看著這個小男生又急切有害羞的樣子,心中不禁一樂,便說:“好了,好了。不是就不是。瞧把你急的。”柳馨說著一頓,“你還沒吃晚飯吧?我也沒吃。走,我請你吃飯。”

  “不,不了。”趙小虎說著搖搖頭,“我……”

  “別客氣。你平時都怎麼吃晚飯的?”

  “就在一拐彎的街角上,有間蘭州拉麵店。”趙小虎說著舉手指了指,“味道不錯,而且……便宜。”

  柳馨略一沉吟,說:“那好,就吃蘭州拉麵。我們走。”

  趙小虎稍許猶豫,便莞爾一笑,點了點頭。

  拉麵店臨街,現在正是一年裡氣溫最宜人的季節,所以店裡的桌子都擺在了人行道上。柳馨和趙小虎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點了面,閒聊著等著面上來。這時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聲音,一輛大功率的摩托車在路邊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女孩,一身牛仔裝束,衣褲上這兒磨出了毛邊,那兒破了一個洞,而且這兒那兒地掛著些閃閃發光的金屬碎片,整個人看上去挺‘朋克’的。這種裝扮的女孩別說是過去,就是現在男女角色顛倒後也不多見。

  “小虎,你好。”‘朋克’女孩一邊走來一邊和趙小虎打招呼。

  “你好,琴姐。”趙小虎應道,兩眼閃出光澤。

  ‘朋克’女孩走到柳馨和趙小虎的桌前,留心地看了柳馨一眼。

  “琴姐,這位就是柳總。柳總,她是我老鄉,琴姐。”

  ‘朋克’女孩聽趙小虎這麼一介紹,臉上本來略有一點的疑慮和戒備之色一掃無影。她滿臉堆笑地對柳馨說:“您就是柳總呀,小虎老提起您。小虎真是多虧了你了。”

  ‘朋克’女孩也要了一碗面,在柳馨和趙小虎的桌前坐了下來。柳馨留意到自從這個‘朋克’女孩出現後,趙小虎就顯得特別開心,也特別多話。當晚,柳馨開車送趙小虎會住處的時候,才從趙小虎的話裡得知這位‘琴姐’是在歌舞廳做DJ工作的。

  “一般週末我都去她那兒玩。我去玩不要錢的。要不下次,柳總您也去那裡樂樂。”趙小虎當晚像換了個人,快人快語。

  過後,柳馨心想,現在男孩的心思怎麼都有些怪異呀。看看這個趙小虎,明明一個斯文端莊,看上去也知書達理的女孩在追求他,他好像偏偏喜歡那些粗線條的女孩。

  “那當然啦。現在的女孩嘛,當然是線條粗一點的好啊,那樣才有動感,有力量,才有安全感呀。”在接下來的一個週末,柳馨跟著趙小虎去了‘琴姐’的歌舞廳。在去的路上,坐在柳馨的車裡,趙小虎毫不掩飾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歌舞廳挺大的,可以唱歌,也可以跳舞。那天晚上,趙小虎玩得很high,不停地動不停地說,又唱又跳的。琴姐也很熱情,雖然第一眼看到趙小虎帶了柳馨來,眼中閃出一絲不快,但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整晚都表現的很賣力很投入。

  柳馨剛開始有點不適應歌舞廳的氣氛,熱烈,張狂,對柳馨這種年齡的人來說這地方有點太‘年輕’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柳馨找回了一點感覺,畢竟青春並未走遠,而且身邊還有一個當晚青春洋溢如風如火的趙小虎。柳馨漸漸地被這□□四射的氛圍感染了,讓自己重拾了一回青春。

  當晚,柳馨不知不覺地喝了不少酒,而且喝得很急很快。柳馨的酒量本來就一般,這樣又急又快地喝酒,而且情緒亢奮,待到離開歌舞廳的時候已經有些腳下不穩了。趙小虎呼叫了代駕司機,等他把柳馨扶上車時,柳馨已酣然入睡了。趙小虎很無奈,只好把柳馨帶到了自己的住處,並在司機的幫助下,把柳馨攙進了自己的小單間。

  柳馨四肢張開地躺在趙小虎窄小的床上,心裡一半清醒一半模糊。當趙小虎拿著熱毛巾給她擦臉的時候,她下意識地一下抓住趙小虎的手。趙小虎似乎並沒有什麼反應,柳馨便手上一加勁,一下子把趙小虎抱在了懷裡。趙小虎略略扭動著身體,但他那瘦弱的身子哪裡能和柳馨對抗。柳馨感覺到一個嬌小柔弱的身體在自己懷裡蠕動著,有些欣喜,也有些恍惚。她努力想著翻身把懷裡這個男人壓到□□,可就是渾身無力。漸漸地,她的雙臂軟了下來,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柳馨醒過來的時候已是陽光燦爛。她迷蒙著雙眼,感覺腦袋還是有些昏。當她忽然間意識到自己是躺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時,神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心下猛地一陣慌張:自己這是躺在什麼地方?被人姦污了?她霍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自己衣褲還穿在身上,心理略安,旋即一轉念,便暗笑自己真的有些昏頭了,現在女人是強勢性別,哪個男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自找苦吃對女人非禮?

  柳馨環顧四周,房間很小,但卻很整潔。柳馨正想下床,便看見房門開了,趙小虎探著頭走了進來。

  趙小虎推門很輕,當他探頭走入時,看見柳馨愣愣地直坐在床上,猛地嚇了一跳。看到趙小虎那嬌小的身影,柳馨腦子裡又是‘哄’了一下,心想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把這個小男孩怎麼了?

  “小,小虎,昨晚我是怎麼了?”柳馨定了定心神,問了一句。

  “柳總,您喝多了。我不知道您住哪兒,就讓您在我這兒躺了一宿。”趙小虎笑語盈盈,“怎麼樣?現在緩過來了嗎?”

  “哦,好多了。”

  “好了,就來吃早餐吧,稀飯饅頭。我這兒沒有什麼好吃的,您將就吧。這稀飯是我自己熬的,特香。”趙小虎說著看了柳馨一眼,“嗯,我特愛吃這樣熬的稀飯了。您也嘗嘗。”

  柳馨慢慢地從床上下來,看到小桌上放著一鍋熱騰騰的稀粥,頓時很有食欲,便坐下來,三口兩口喝完了趙小虎盛給她的一碗粥。

  “真香。我也愛喝這樣的稀飯。”

  “那柳總您可以常來我這兒,我給您熬。”趙小虎一邊說話,一邊給柳馨又添了一碗,眼睛卻一直避免和柳馨對視。柳馨一怔,看著眼前的粥發了一會兒呆,才慢慢地說:

  “小虎,我,昨晚,對你做了什麼?”

  趙小虎臉上立刻一陣紅暈。“柳總,您就是喝多了,在我的床上睡了一宿,其他......啥也沒做。”

  趙小虎‘啥也沒做’四個字說得特別小聲,但柳馨還是聽得很清楚。“真的?是的,我昨晚是喝多了。”柳馨像是自言自語。

  “柳總,您就別瞎想了。喝粥吧。”

  柳馨於是繼續喝粥。趙小虎坐在一旁,眼睛還是不敢和柳馨對視。

  “其實,您就是對我做了什麼,我也不會怪您的。我欠您的太多。”

  趙小虎的聲音極細,但一字一句清清晰晰地落在了柳馨的耳朵裡。柳馨頓時停止了喝粥。“小虎,別這樣說,你不欠我什麼,真的……”

  柳馨一時語塞。趙小虎卻輕輕地一笑,說:“柳總,您愛吃就多喝幾碗。您要是願意,我可以每天早上熬好給您帶到公司去。”

  就這樣,柳馨每天早上便吃上了趙小虎做的早餐。

  過了一些時候,柳馨便讓趙小虎調換了工作崗位,讓他做了自己的助理。調崗通知書是管人事的副總親自送到柳馨辦公室的。當時柳馨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柳總,笑什麼呢?”人事副總不愧是管人事的,什麼也逃不過他的眼睛,“這一笑,很□□呀。”

  柳馨把視線從通知書上移開,看著人事副總,說:“什麼意思?”

  “呵呵。”人事副總笑了。他是一個中年男人,快五十了,算是公司的元老。身材矮矮胖胖,臉上總帶著很和善的笑容。這時他在柳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人是你介紹來公司的吧,現在這麼快又調他做你的助理。呵呵,柳總,你說我笑什麼呢?”

  “嗨。您可別多想,我這完全是為了工作。這男孩能喝酒,您是知道的,我酒量不行……”

  柳馨一瞬間找到了一個很合理的解釋,但話沒有說完,人事副總又笑著打斷了。

  “呵呵,我也知道沒什麼,就算有什麼也沒什麼關係。柳總你這樣的年輕俊才,有能力,又年輕,哪能活的那麼單調呢?你說是吧?”

  “您這話說得……沒聽懂。”柳馨還以一笑。

  “呵呵,信得過老哥我,就提醒你一句,玩玩可以,別認真。玩玩嘛,那是才子佳人,是雅事。如果認真了,呵呵……”

  “您老這是有感而發呀?”柳馨說著挑了挑眉。

  “嗨!上司和下屬之間總會有那麼點事的。誰叫你這麼成功呀。想當年,我們誰沒有點風流韻事呀。現在嘛,好像男女角色顛倒了,但男女之間,還不就是那麼點事嘛。關鍵是控制分寸。”

  ……

  柳馨坐在辦公室裡回想著這短短時間裡發生的事,心下忽然覺得有些晃蕩。照理說,她覺得自己和這個叫趙小虎的男孩沒有什麼,只是每天吃他做的早餐,然後帶他一起參加一些應酬,但心理面卻多少有點癢癢的感覺。一如那位人事副總所說,控制分寸真沒那麼簡單。

  一天就在這樣一邊忙著工作,一邊偷閒胡思亂想中度過了,眼看就要到下班時間了,柳馨接了一個電話,頓時臉色大變。

 

 

第三十七章

  柳馨離開家後,我胡亂吃了早餐,便又躺倒床上睡了一個回籠覺。小別勝新婚,昨晚柳馨不知哪來這麼大的勁頭,簡直是狂風暴雨般地在摧殘我。現在的女人怎麼這麼生猛呀,我捲縮著躺在床上,回味著昨晚的感覺,雖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被掏空了似的,但也感受到一種極致的快感。我就這樣在虛脫而甜蜜的回味中再一次昏昏睡去,這一覺睡得很沉,一直睡到了午後。

  醒來後我還是覺得渾身酸軟,我懶懶地給自己下了一碗麵,毫無食欲地吃了下去。接著稍稍清醒了一些,想起柳馨早上出門前跟我說過,今天下午孩子們的幼稚園要搞一個‘萬聖節’的活動,邀請家長一起參與。於是我急忙打起精神,趕到了幼稚園。

  ‘萬聖節’的活動很熱鬧,還有點瘋狂。我帶著孩子們在一間課室裡玩鬧的時候,聽到了幾聲很大的聲響。所有的人都沒有在意,因為當時很鬧很亂。這時,兩個蒙著臉的人突然闖了進來,她們手裡拿著槍,大聲叫嚷著讓屋裡的人蹲下。課室裡的家長和孩子們略略一愣,又哈哈地樂開了,以為又是什麼新的遊戲。蒙面人見狀,毫不猶豫地一槍打倒了一個家長。看著鮮紅的血液從傷口汩汩流出,很快染紅了衣服並在地板上匯流,其他的家長和孩子們一下子都驚呆了,接著孩子們紛紛大聲驚叫起來。蒙面人又朝天開了一槍,課室裡所有的人都嚇得趕緊蹲下身體。這時,人們才留意到,外面已是警笛聲大作。一個蒙面人一手把一個家長拉到她身前,槍指著家長的太陽穴,身體半貓著躲在身後,推著那個家長走到門邊。另一個蒙面人手裡揮著手槍,把其他人趕到課室最靠裡的角落。所有人,包括孩子,和家長抱在一起,都不敢發出聲音。

  我們被劫持了。

  柳馨接到消息後,心急火燎地感到了幼稚園。幼稚園周圍拉了警戒線,圍著大群的人。人群裡聲音嘈雜,柳馨艱難地擠到了警戒線邊上,一眼看到了陳傑的身影,便大聲喊了起來。

  陳傑應聲走了過來。

  “李煒和孩子們都在裡面。”柳馨劈頭蓋臉地說。

  陳傑略一愣,便語氣沉靜地說:“別著急,我們會把他們安全解救出來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柳馨急切地問了一句。

  “兩個歹徒本來是在銀行想搶運鈔車的,沒成功,逃到了這裡。現在把這些孩子和家長當了人質。”陳傑話音低沉,“別著急,我們的第一位肯定是人質安全。”

  柳馨看著陳傑鎮定的眼神,心裡略微平靜。陳傑也沒再多說話,他示意柳馨耐心等等,便轉身走了回去。柳馨看著陳傑腳步沉穩地走到一輛警車前,和一些員警緊張地商議著。陳傑身材矮小,而且是現場少數幾個穿警服的男人,身邊全是身材高大的女警,尤其是一些顯然是特警的女人,高大精壯,裝備精良,神色剛毅,但所有這些比陳傑高出不止一頭的女人,對陳傑都相當尊敬。柳馨看著陳傑瘦小的背影,猛然找到了一種久違的真正的男人的感覺。

  等待是心裡的煎熬。柳馨就站在警戒線前,員警的喊話和歹徒的聲音都聽得很清楚。經過反復交涉,歹徒堅持要員警給她們提供一輛小車,並要五千萬現金,放在車上,然後顯然打算帶著一名人質駕車逃走。員警拖延一段時間後似乎答應了,但說準備現金需要時間,接著說她們知道歹徒在課室裡開槍傷了人,要求先派人進去救治。並且反復強調搶劫金銀是大罪,但傷及人命更是死罪。最後歹徒同意了讓一名男性醫生進課室對傷患進行救治。接著,柳馨驚訝地看到了陳傑迅速脫去警服,換上白大褂,帶上口罩,提起藥箱,走向了被歹徒劫持人質的課室。

  陳傑走進課室的時候我根本沒認出來。當時我蹲在牆邊,一手一個摟著兩個孩子,孩子在我懷裡發抖,我的心也在發抖,只是用眼角看到進來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兩個歹徒都是高高壯壯的女人,她們看到走過來的醫生是一個又瘦又小的男人,似乎放鬆了一點警惕,但當‘醫生’走進課室後,一個歹徒還是立刻用槍對住了他。另一個歹徒依然用槍指著一個人質站在門邊。

  ‘醫生’進來後,立刻在中槍倒地的那個家長旁蹲了下去。歹徒彪悍的身體,兇惡的眼神以及黑洞洞的槍口似乎對他毫無影響。他專注緊張地替傷者止血包紮,手法熟練、專業。這時候,一輛小轎車慢慢開進了幼稚園的大門,停在了離課室不遠的地方。司機停穩車後,立刻下車退到了大門外。課室裡兩個歹徒交換了一下眼色,用槍對著醫生的歹徒便收起槍,大搖大擺地走出了課室。她打開小轎車的門,坐了進去,開始檢查車輛的情況,接著又開始清點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一個大包裡的現金。

  躲在課室門口的歹徒看著同伴順利地上了車,清點著大疊大疊的鈔票,眼放精光,但也開始顯出一點焦躁。她一邊緊張地看著外面,一邊不時回頭警惕地掃視著課室。接著,他開始推著手裡的人質挪著步子走出課室的門,這時,她的身體已完全背對著課室。就在這一瞬間,原本在傷者身邊緊張有序的做著包紮工作的‘醫生’身形‘忽’地一下竄起,手裡突然多了一件明晃晃的東西——一把小刀。‘醫生’手持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歹徒,迅速用刀在歹徒手臂上劃了一道。

  歹徒的手槍應聲落地。

  歹徒還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醫生’已經一矮身撿起了手槍,對準歹徒的大腿就是一槍。歹徒慘叫一聲,跪在了地上。與此同時,門外也響了兩搶,正在轎車裡數錢的歹徒,應聲中彈。

  這一切變故都在眨眼之間,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員警已經從各個方向一擁而上。危機解除了。我在哭鬧聲、歡叫聲中隨著人群走出課室的時候,不經意看了一眼那位身手不凡的‘醫生’。這時,‘醫生’剛好摘下口罩,我驚異地發現是陳傑。陳傑也同時看到了我,他沖我一笑,說:

  “快,柳馨在外頭等你們呢。”

  經歷了這麼一鈔生死磨難’,柳馨忽然間明白了一個很淺顯但卻極容易被人忘記的道理——一切失去的,才會變得珍貴。柳馨慶倖這是一場虛驚,當我和孩子們走出課室的時候,她張開雙臂一下子把我們三個人都抱到了懷裡。

  這件事在很恰當的時間點上觸動了柳馨。第二天,柳馨便把趙小虎調回到了原來的崗位,並且每天都在家裡吃完早餐才去上班。

  不久後的一個雙休日,我和柳馨把陳傑丹妮一家邀到家裡,要好好感謝一下陳傑。當晚陳傑毫不客氣地接受了我們的謝意。他在飯桌上大快朵頤,還不停地和柳馨和丹妮兩個女人杯來盞去,並笑稱雖然自己論力氣沒法和現在的女人比拼,但論喝酒,以一敵二,絕對可以把柳馨和丹妮喝趴下。

  當晚我和柳馨一起舉杯敬陳傑酒的時候,陳傑見我喝得是飲料,便不依不饒地非要我也喝酒,並說不管怎樣,男人就是爺們,爺們就要喝酒。這把柳馨和丹妮都逗樂了。柳馨一邊給我倒酒,一邊笑著對丹妮說:

  “丹妮你好福氣呀。陳哥真是絕版的好男人。”

  丹妮哈哈一笑。“柳馨你還不知道?過去他就這樣,一喝酒就瘋,就語無倫次。你可別這麼誇他,要不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了。”丹妮說著笑眯眯地看著陳傑,“怎麼?剛學會夾著尾巴,這會兒又想翹上天了?”

  陳傑和丹妮四目對視,想說什麼但一時沒說出來。我看了趕緊插上一句,岔開話題。

  “陳哥,你當是用的是什麼招式呀?我只看到你拿刀劃了歹徒一下,怎麼搶就掉下來了呢?”

  “我是一刀挑斷了她的手筋,她那只手全廢了。”陳傑說得不無得意。

  “哦,佩服佩服。來,陳哥,我再敬你一杯。”

  柳馨又端起了酒杯。丹妮也笑盈盈地端起酒杯,看著陳傑說:“我也敬你吧。我的英雄。高手呀。”

  陳傑舉杯一飲而盡。他喝完酒,正了正臉色,說:“這算什麼?小兒科。我可是部隊出來的。部隊是老大,員警只能算老二。你們想想呀,員警對付的是些什麼人?犯罪分子,頂多粗學了些功夫,三腳貓。部隊訓練的假想敵是誰,是同樣嚴格訓練出來的敵方士兵,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陳哥說得有道理呀。”柳馨應奉了一句,接著口氣一轉,“不過,我總覺得現在這個社會男人還是不要做這些危險的工作為好。這些拼拼打打的工作應該由女人來承擔更合適些。”

  “這你就不懂了。”陳傑說。

  “怎麼說?我那天在外面看得很清楚,你們員警裡面包括你就只有兩三個男人。”

  “說你不懂你還不信。”陳傑放慢了語速,“這樣說吧,這世間任何強弱都是相對的。這時哲學的觀點了。說白一點,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現在看著吧,男人相對于女人在身體力量上是弱者,但換個角度思考,正因為弱,就容易讓人掉以輕心,不防備,所以就會有機會發動突然襲擊,一招制敵。勝負往往就在一招之間。”

  “嘩。聽這麼一說,陳哥你真不是個一般的人物啊。”柳馨聽得連連點頭。

  “呵。你現在才知道不一般呀,晚了。”丹妮說著伸出手臂摟著陳傑的肩膀,“還是我慧眼識珠吧。呵呵,你們不知道吧,我們家老陳因為這件事立功受獎了,還,還升職了。”

  “哦,恭喜恭喜呀。”我和柳馨同時舉起了酒杯。

  “現在做什麼官了?”我多問了一句。

  “別聽她說,沒有的事。”陳傑敷衍著說。

  “誰說的,你不是......”

  丹妮說了一半,停了下來,好像在記起什麼。陳傑便笑了笑,說:“瞧瞧,女人還是頭髮長見識短吧,而且特別多話。我那不叫升職,叫調職。”

  “調職?你調到哪裡去了?”

  “國安。”

  “什麼?”我和柳馨都沒聽懂,同時開口問道。

  “對對,是調職。國安,你們不懂吧?國安,就是007呀。”

  “哦——”我和柳馨同時明白過來了。接著柳馨一笑,看著丹妮說:“這麼說,還得給配一個邦女郎呀。丹妮,你可得看緊咯。”

  丹妮哈哈大笑。

  “這都啥年代了,還邦女郎呢。他去給人家做邦‘男士’吧。”

  這之後,我又開始過上了平平靜靜的居家男人的日子。柳馨每天早出晚歸,在外打拼賺錢,我沒有再出去工作,安心在家做她的‘賢內助’,日子過的悠閒,而且慵懶。漸漸地我從心裡覺得做一個弱勢性別的人其實也挺好,凡是不用操心,只要找一個好女人,風風雨雨自有這個‘大’女人替你遮擋著,你可以在她的臂彎裡過著風雨無憂的日子。

  天漸漸地冷了,眼見著冬天就到了。一天,柳馨帶我去看車展,發現很多家廠商都推出了男女皆宜的新車型——就是原來的車型的縮小版。柳馨沒有多想,當場就決定給我買了一輛。於是我又過上了以車代步的生活。

  有了自己的車,我平時購物,接送孩子方便多了,而且,我也可以讓自己不總待在家裡無聊發呆,只要願意,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開著車到自己喜歡的地方走走,看看。一天,我正開著車在街上轉悠,很意外地接到了一個過去在航空公司的同事的電話,說要約我見一面。

  我便和他約在一家我常去的、名叫‘昔日重來’的咖啡廳裡見面。我把車開到咖啡廳前停下,我常來這家咖啡廳,在這裡度過了很多懶散的下午時光。我走進咖啡廳,在一個朝陽的位子坐了下來。沒過多久,我等的人就來了。

  我的這位同事過去和我關係還不錯,我剛到航空公司上班的時候,住在給單身職工安排的航空公寓,他和我同住一屋。我做了張揚的助理後,有一次去香港出差,在飛機上還碰到過他,當時他已經轉行做空中乘務員了。我記得那班飛機的副駕駛也是我認識的,是一個過去做空姐的女孩。她當時帶著大蓋帽,穿著航空制服讓我眼前一亮。這時,我坐在咖啡廳裡,看見這個女孩跟著我這位同事一起走了進來。

  兩人雙雙而至,而且態度親昵,我立刻明白這次約會的目的。果然,一封大紅請柬遞到了我面前。我收下請柬,盯著他倆看,尤其是多看了幾眼這位挺拔俊俏的姑娘。

  “嘿!你這哥們不對勁呀。盯著我媳婦看什麼呀?”

  “呵呵,我在想,當年我怎麼沒看出來呀。當年她們空姐就住在我們樓上,咱們早晚碰面的,沒看出你們兩個有那意思呀。”

  “當年她是空姐,在機艙裡笑吟吟地走來走去,多少男人和她套近乎呀。眼高著呢,哪裡看得到咱們呀?”這哥們說著看了女孩一眼,“現在嘛,眼也高,個兒高,眼睛當然高了。呵呵。”

  “是呀。但現在眼再高,也只能往低看,才能看到你們男人。有什麼辦法呢?”女孩面帶微笑地接上一句。

  “那你們是什麼時候?怎麼好上的?”我問。

  “我們在一個飛行組......”女孩答道,看了一眼男孩,眼神默默傳情。

  “哦。一個飛行員,一個空乘,常年天上地下地呆在一塊兒,日久生情。過去在公司裡,空姐和機長是夫妻的也很多。”我說著一頓,忽然腦筋一轉,“我能不能也回公司做空乘呀?”

  “你,恐怕不行。”

  “為什麼?”

  “公司招空乘是有要求的,男性身高要1.50米以上。”

  “1.50米?為什麼呢?現在的男人很少有這麼高的。”

  “是呀,所以,我們當年這麼多同事,就我做了空乘。我個兒高呀。”男孩這時很驕傲地插口說,“像你這樣的,個子和座椅靠背差不多高,怎麼做的了空乘呀......”

  女孩使了個眼色,男孩便收住了口。接著,女孩看著我說:“我可以去問問,聽說現在新型的飛機已經出來了,機身變小了。”

  “嗨。我也就這麼一說,你們別費心了。”我其實真的也就是隨意一問。

  “就是。你還工作個啥呀。你老婆把你養得這麼滋潤。我都打算一結婚就辭職不幹了,讓她養我。現在這年月,咱們男人要換個活法,雖說是被迫的,但也有失有得呀。”

  男孩說完,身體很自然地靠在了女孩身上。我看著兩人甜甜蜜蜜的樣子,心想,又一個男人要小鳥依人一樣,鑽進女人的臂彎裡過日子了。看來,這世界的男人都要一直這樣生活在女人的影子裡了。我就是這千千萬萬個‘新’男人中的一個,今生可能就這樣註定要做一個‘大’女人身邊的‘小’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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