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顛倒的世界 (1~10章)(上)
男女顛倒的世界 (11~24章)(中)
男女顛倒的世界 (25~36章)(下)
第十一章
晚飯時,張揚打開酒櫃,回頭問了我一句。
“哥們,你還喝酒嗎?”
我愣了一下。張揚的話不經意地提醒了我,我確實很久沒有喝過酒了。這讓我想起過去我和張揚只要碰到了一起,總要喝個盡興。那一切仿佛都是很遙遠的事了。
“看來你也不喝了。”張揚一笑,從酒櫃裡拿出一瓶紅酒,然後又從冰箱裡拿出幾罐飲料,“那咱們就喝點飲料吧。呵呵,現在這世道真是反了,她們女人喝酒,咱們爺們只能陪著她們喝點飲料。”
藍倚紅和歐亞美笑盈盈地坐到桌前。
“說也奇怪,好像真的就沒那興致了?是不是?”
“喝酒說是靠酒量,其實喝的的豪氣和膽氣。”歐亞美插上一句,“揚哥,現在你在我姐跟前一站,哪還有什麼膽氣豪氣的。我說得對不對?”
“就是這個理兒?”張揚一邊說,一邊給藍倚紅倒上紅酒,“平時我看著她們姐倆喝酒,剛開始還有些心動,現在習慣了,要不是你來了,我都忘了咱倆過去還有一醉方休的事兒呢。”
“李子,你真的不喝點?”藍倚紅問。
“揚哥,你就陪李哥喝點吧,人家不是還沒適應嘛。”歐亞美說話時看著我壞壞地笑。
張揚聽了她們的話,轉頭徵詢地看著我。我趕緊擺了擺手。我這也不是故作姿態。現在的我確實對酒沒有興趣了,也許真像歐亞美說的那樣,雖然看著身邊這些女人一個個比我高大,心裡還是有些不服氣,但身上確實沒有當年的膽氣和豪氣了。而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漸漸地有點討厭酒的味道,甚至討厭酒散發在空氣裡的那種氣味。
“那咱們就喝飲料吧。”張揚說,“你也適應一下拿飲料陪她們女人喝酒,也能喝得好,喝得盡興的。”
我沒有吭聲。其實這對我來說並不需要適應。在家裡,逢年過節的,或有時柳馨高興了,都要喝點小酒,而我,總是和孩子們一樣,喝點飲料陪著她的。
“其實用飲料陪她們女人喝酒也好,可以避免喝多了被她們女人佔便宜。”張揚似笑非笑地補充一句。
“別沒喝酒就說胡話,誰想占你們臭男人便宜呀。”歐亞美頂了張揚一句。她見張揚要給她倒酒,便用手遮住酒杯,說,“今晚我不喝酒,陪你們男人喝飲料。”
“這是為什麼呀?”
“一會兒我還要開車送李哥回家呀。我要做‘護花使者’。”歐亞美說話時,笑嘻嘻地看我一眼。
晚飯後,我坐了一會兒就回家了。張揚本想留我多坐一坐,藍倚紅卻很善解人意地一笑。“李子現在是居家男人了,回家晚了柳馨會擔心的,是不是?”藍倚紅說著頓了一頓,“李子,我覺得你其實還是有很多地方適應了現在的社會,比如不喝酒了,比如想著早點回家了 ……”
“還有,”歐亞美插上一句,“馬上就要習慣被女人當‘花’護送了。嘻嘻。”
我回到家的時候剛過九點。家裡沒人,柳馨還沒有回家,這很正常,柳馨應酬多,經常很晚才回來。我於是洗個澡,然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養成了一個習慣,不管多晚,我都會等柳馨回來了,才去睡覺。一方面柳馨回家後總會需要我為她做點什麼,比如夜宵,或者醒酒湯,或者準備換洗的衣服等等;另一方面,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很難入睡,總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屋裡空空的,床上空空的,心裡有些虛,有些怕。這些都是很奇怪的感覺,過去我是一個大男人的時候,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當然,過去柳馨也很少比我晚回家。
約莫十一點鐘的時候,柳馨才回來。她進家門的時候,身體有些晃悠。我迎上去,一股酒氣撲面而來。我趕緊屏住呼吸,一邊扶著她,一邊幫她脫下外衣。柳馨兩腳一踢,把腳上的鞋子東一隻西一隻地脫在地上,然後一把把我擁進懷裡。以往,柳馨這樣把我一擁入懷,我都會很順從很享受地在她懷裡依偎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從心裡喜歡上了這樣的感覺,喜歡作為一個居家的丈夫,被從外回家、高我一頭的妻子迫不及待地摟進懷裡,感受她有力的雙臂,厚實溫暖的胸膛和包裹在這胸膛裡急切如火的愛意。但這時,柳馨渾身上下,從身體到衣服都散發著一種難聞的氣味,一種只有一個人長時間待在煙酒污濁的空氣裡才會沾染上的令人作嘔的氣味。我努力忍著,一矮身子從她懷裡鑽了出來,並立刻退後幾步,以免被她伸開長臂又抓回到她懷裡。
我站在柳馨伸手夠不著的地方,大大地喘了口氣,發現即便離的這麼遠,柳馨身上的氣味仍能飄進鼻孔裡。我用手在鼻前扇了扇,哼了一句:
“怎麼又喝這麼多。”
柳馨不說話,只是有點壞壞地盯著我看。我被她看得有點不安。我知道只要她願意,她時刻都有可能邁兩大步把我重新抓回到她的懷裡。柳馨以前就這麼做過,讓我在她那令人窒息的懷裡憋悶了很久。我於是趕快再後退兩步,然後轉身進了臥室。聽到身後沒有什麼動靜,我才略略安了心。
等我把柳馨的換洗衣褲找出來放進浴室,重新回到客廳時,柳馨還在門邊扶著牆站著。我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來,沒好氣地說:“還站那幹啥?洗澡去呀。”
“我喝多了,你來扶我一把。”柳馨嬉笑著看著我說。
我不做理會。我知道柳馨酒沒喝多,她要真喝多了,一個人是回不了家的,一定是被人攙扶回來的。
柳馨見我坐著不動,便只好自己慢慢地走向浴室。突然,她一轉身,向我走過來,身子一撲,把我壓在了沙發上。那姿勢形態讓我腦裡猛地蹦出一個詞。
餓虎撲食。
“你要幹什麼?”我大吃一驚。整個人已被柳馨壓在了身下。我雙手用力想推開她,但這時柳馨的身體又軟又沉,我根本推不開。柳馨毫不理會我此時的反應,自顧急急地解開襯衣紐扣,然後動作很快地把穿在我身上寬鬆的汗衫從腰間摟起,並一下子把汗衫從我的雙手和頭頸上脫了出來,扔到一邊。柳馨做這些動作讓我驚愕不已,我幾乎沒有來得及作出反應,上身已被柳馨脫光。其實這時候的我是能否作出反應是毫無意義的,因為柳馨不僅動作麻利得讓我跟不上,而且她那雙手力氣十足,給我一種不容反抗的感覺。
就在我驚愕不知所措的時候,柳馨一下脫下她的襯衣,撲了上來,胸口一下子壓在了我的臉上。柳馨的胸脯又大又沉,頓時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好不容易側開臉,擠出一點呼吸的縫隙,鼻腔裡立刻充滿了她身上的那種難聞的氣味。柳馨還未脫去的胸衣乃至她此時的肌膚,都帶有那種煙酒混雜難聞的味道。這讓我極度難受又無從逃避。好在只有一小會兒,柳馨就雙手撐起身體,讓我的臉離開了她的胸口。
我大口地呼吸著。但在我還沒把氣喘順的時候,柳馨猛地起身,跪在沙發上,伸手一下子把我的睡褲連同底褲從我腰間扒了下來。這次我就算再驚愕也反應過來了,立刻下意識地伸手去拉褲子。柳馨抽回手抓住了我的雙手,我想掙脫,但用盡力氣也無濟於事,雙手的手腕被柳馨死死抓住,僵在空中動彈不得。
“你幹什麼呀?”我邊掙扎邊喊。
“我們親熱親熱。”
“別,別,你洗了澡再說……”
“不,我現在就要,我等不了了。”
柳馨說罷,鬆開我的雙手,逕自去解她腰間套裙的皮帶。我的雙手瞬間又能活動了,便胡亂地扒拉起來,不知道是要先把自己的褲子拉上,還是要阻止柳馨脫裙子。就在我腦子一片混亂,手腳一片忙亂的時候,柳馨根本不理會我的雙手的胡亂動作,她已經把解下的皮帶丟到一邊,裙子也已經鬆開下滑。這時,柳馨便直起身子把裙子拉到了膝蓋處。柳馨直起身體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的雙腿可以動彈了,便亂踢亂蹬起來。我雙手的力氣對柳馨來說可能幾乎可以忽略,但雙腳還是有點力量的。柳馨顯然沒想到我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還沒回過神,便被我蹬下了沙發。我趕緊從沙發上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跑到臥室裡,一下把門反鎖上。
我長長地喘了一口氣,才發現褲子已經掉到了腳踝上。想著這時的自己竟然是光著屁股,儘管屋裡只我一人,我的臉也一下子發起燒來。
我躺在床上,好一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我翻身下床,走到門邊,聽到門外沒有什麼動靜,便悄悄地打開門,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柳馨在洗澡。
我於是放心下來,走回臥室,把門虛掩著,然後重新躺到床上,一骨碌把一條毛巾毯卷在身上。
我背對著房門側身躺著,把燈關了,靜靜地聽著房外的動靜。一會兒,我聽到柳馨洗完澡走出浴室的聲音,接著便直覺地感到柳馨推開了虛掩的房門,走到了床邊。柳馨在床邊似乎站了一會兒,然後她才上床在我身邊躺了下來。
我一直保持著側身背對柳馨的姿勢,一動不動。心裡多少有點緊張,不知道柳馨會怎樣擺弄我。我努力讓自己的呼吸保持平靜,希望柳馨能誤認為我已經睡著了。柳馨也不動彈地躺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轉向我,輕輕地伸手過來,想揭開纏在我身上的毛巾毯。毛巾毯纏得很緊,柳馨於是手上加了點力,才硬是把毛巾毯從我身上揭了下來,然後從後面一把將我抱住。
我把身子縮成一團,心裡有點害怕。便聽到柳馨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寶貝,別生氣了,我已經洗過澡了,身上沒有味道了。”
我還是一動不動。
“我知道你沒有睡著,來,轉過來,讓老婆好好抱一抱。”柳馨一邊說一邊把我的身體轉了過來。我沒有反抗,因為我很清楚這時的我任何反抗都是毫無用處的。我只好很不情願地被柳馨轉過身體,抱進她的懷中。
“嗯---我困了,我們睡吧。”我咕嚕了一句。
“不行,我要和你親熱一下。”
“這樣抱著不就是親熱嗎?我們就這樣抱著睡。嗯。”我邊說便伸出手也抱住柳馨的身體。我這樣做並不是想要和柳馨抱得更緊,而是想緊緊地貼在柳馨身上,希望她不要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柳馨抱了我一會兒,顯然並不願意就這樣到此為止。她的手開始在我身上撫摸起來,然後一翻身,壓在了我身上。
“今晚別了,好嗎?我有些累。”我被柳馨壓著,完全不能動彈,便輕輕地懇求她。
“不要嘛。我今晚特別想要。”柳馨不依不饒,她說著便把嘴湊過來,給了我一個熱熱的吻。柳馨這時雖然刷過了牙,但口腔裡還是有一股酒味。這讓我很不舒服。我側開臉,說:“別,別。今晚就算了,剛才你嚇著我了,我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
“沒事的,我會給你感覺的。”
柳馨雙手捧著我的臉笑笑地說。接著她就開始脫我的衣服。我不配合也不反抗,任由她擺弄。這時的我心裡很清楚,在現在這個社會裡,一個女人如果決心要對男人做點什麼,男人是沒有說‘不’的能力的。男人能做的除了順從,就是忍受。這就是張揚說的新的角色吧。
當晚,我也許真是被柳馨嚇著了,無論柳馨怎樣擺弄我,挑逗我,我就是一點情緒一點感覺都找不到,下身也沒有一點反應。柳馨只好趴在我身上過了把幹癮,然後很不甘心,又很無奈地睡去了。
第十二章
第二天,我照常一早爬起床做早餐,柳馨也像往常一樣,起床後,洗漱完畢,便坐下來吃我做的早餐。我們都沒有提前一天晚上的事。柳馨吃完早餐,便像往常一樣出門上班去了。
柳馨一出門,我整個人一下子松了下來。從起床開始,我心裡一直懸著,不知道經過昨晚的事情,柳馨起床後會怎樣對待我。現在柳馨出門了,什麼也沒有發生,我松了一口氣,軟軟地在沙發上坐了很久,才漸漸緩過勁來,然後才走到餐桌邊,開始吃早餐。
平常,我也是這樣,雖然早早起床做早餐,但總是要等到柳馨吃完早餐出門後,我才慢悠悠地開始吃早餐。柳馨吃早餐的時候,我總喜歡坐在餐桌旁看她吃,看著妻子胃口很好地吃下自己做的早餐,我心裡會有一種作為一個稱職的丈夫的一種心滿意足的感覺。
柳馨出門後,我無所事事的一天就開始了。早期我很不適應這種每天待在屋裡,做些細碎的家務的日子,現在日子長了,我漸漸地習慣了,甚至有點喜歡上這樣的日子。這是一種獨處的快樂。整個家只我一人,是一個完全自由放鬆的空間,我可以愛怎樣就怎樣,愛怎麼打發時間就怎麼打發時間。我體會到,在過去男人雖然被稱做一家之主,其實呆在家裡的時間遠沒有女人多,這個男人們努力賺錢買下來的房子,其實大半的時間都是被女人在享受。男人們即便回到家,在這個屬於自己的房子裡,也得聽女人的支配和調遣。女人才是家裡真正的主人。現在一切都顛倒過來了,我看著柳馨每天辛辛苦苦地在外面打拼,自己卻在家裡悠悠閑閑地享受生活,有時這麼一想,我就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真的沒有什麼不好。
但這天,我的心情卻沒法像平常一樣。昨天的經歷,不論是白天和張揚碰面,還是晚上和柳馨發生的事,都讓我心情無法平靜。我隱約地意識到,作為一個男人,我現在活得很不明白。在這樣一個環境下,對於一個弱勢的男人,外面的世界一樣有它的精彩,而作為一個‘一家之主’的居家男人,在家裡也還是會有很多的無奈。我感覺到自己完全可以,也應該讓自己活得更好,更多地去承擔,也更多地去享受。
想到這些,我忽然覺得自己昨晚那樣對待柳馨很不妥。設身處地地想一想,作為現在這個世界的女人,要擔負起全家的責任,在外打拼,確實很不容易,當她們身心疲憊地回到家裡,作為丈夫的男人,當然應該盡力去照顧、滿足她們。說得自私一點,男人這樣做了,才能讓女人更愛自己,更努力地為自己和家庭去打拼。
我昨晚的表現一定讓柳馨很不舒服。一想到柳馨帶著這樣鬱悶的心情,回到公司還要耐著性子面對並處理大量繁雜的工作,我心裡便很不安,很後悔自己昨晚的所作所為。我拿起話筒,想給柳馨打個電話。撥號時我又停了下來。我不知道電話通了我怎麼跟柳馨開口,怎麼提起昨晚的事,怎麼去安撫她。
我的思緒便一直在該不該打這個電話,電話裡該說些什麼這些問題上轉來轉去。這弄得我一個上午心神不寧。一轉眼已是午後,我才發現自己既沒有做午飯,也沒覺得肚子餓。猛然間,我不禁啞然失笑了-----這麼一個問題就能攪得我心緒混亂,茶飯不思,看來我真的越來越像一個居家的小男人了。
我想著讓自己換個腦筋,於是我打開了電視。體育頻道正在播放一場NBA球賽,這是我以前很愛看的節目,現在看著那些以前身體素質出眾的球員,綿軟無力地在場上跑來跑去,全場球下來連一個扣籃都沒有,真讓人興趣索然。就連那些為他們跳熱舞的啦啦隊女孩,現在都比他們高出半頭。場間休息時,這些女孩中身體素質好的,還能做扣籃表演甚至空中接力。每每女孩們做這樣高難度的表演時,那些過去心高氣傲、爭強好勝的NBA球星的臉上都會露出既尷尬又羡慕的神情。
這些球星的心理落差有多大?他們能適應嗎?很長時間以來,我反復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今天我突然間有一種醒悟-----這不是一個能不能的問題。這時現實,必須適應,適者生存。
我漫無目的地調換頻道,尋找著感興趣的節目。最後,我在一個系列訪談節目上停了下來。這個系列訪談節目的名字是:新時期的男女關係。這是一個很應時的節目,現在各電視臺中都在辦類似這樣話題的節目。其目的就像它的主持人說的:讓還處於迷亂、混亂中的男人女人們儘快找到屬於自己的新的定位。
我平時也斷斷續續地看過一些這樣的節目,我看這些節目大多是一個人在家時靜靜地看。不知道為什麼,我心理上還不能接受和柳馨一起看這樣的節目。有一天晚上,我和柳馨一起看電視的時候正好碰上有一期這樣的節目,柳馨便興致勃勃地拉著我陪她一起看。我靠在柳馨的臂彎裡,聽著電視裡的嘉賓們侃侃而談,說的都是現在女人多強多強、男人多弱多弱之類的話,心裡很不是滋味。柳馨卻看得津津有味,把我緊緊地摟在她臂彎裡,另一隻手還不時地摸摸我的臉,捏捏我的手,讓我更是渾身上下不自在。我幾次找藉口想走開,柳馨都不做回應,只是緊緊地摟住我,讓我無法起身。
記得那天晚上,有一個嘉賓講了一段讓我和柳馨記憶深刻的話。大意是現在這樣的男女體形才是科學的,符合自然規律的。過去那種男強女弱的狀態其實是扭曲的,不合理的。因為在動物世界裡,雌性承擔著繁衍後代的重任,同時也承擔了大量的養育後代任務,甚至很多物種都是雌性獨立養育後代直至成熟。這就要求雌性動物要有相當好的體質和體力。根據物種進化理論,只有身體強壯的雌性動物才能更好地完成這些重任,因而在性生活中,越是身強力壯的雌性,就有越強的主動權,同時也越能受到雄性的親睞,而且也越有能力將後代撫養長大。由此,經過長期的物競天擇,自然淘汰,體形弱小的雌性便會被逐漸淘汰。從遺傳學上看,雌性身高體壯的基因在這樣的自然選擇中應該被強勢地保存下來。
當時柳馨看得咯咯直笑。她轉過頭,收起笑容,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對我說:“老公,聽到沒有?我們都是學理工科的,都是學自然科學。你不覺得說得很有道理嗎?我覺得太有道理了。哈哈哈哈。”
“簡直……”我把幾乎要脫口而出的‘一派胡言’四個字硬生生吞了回去,因為柳馨這時猛地咬住我的嘴唇,給了我一個長吻。一股強烈的、濕濕的熱氣一下子湧進了我的喉管。
從那天起,我總是避免和柳馨一起看電視,以免讓自己陷入這種尷尬彆扭的狀態。但心底裡我還是接受了柳馨的建議,多看看這類節目,以便儘快適應現在這個世界。
今天這檔節目的話題一聽之下很敏感------女人強姦男人。這個話題讓我一聽就渾身打了個激靈。嘉賓們也對此進行著熱烈的討論。按照嘉賓們的說法,這個論題本身不過是一個偽命題。根據現在男女體形的差異,女人對男人在身高力量上的優勢比過去的男人對女人的優勢大得多。在過去,男人平均身高比女人也就高出十公分左右,體重也只重十來二十斤。而現在的女人的平均身高比男人至少高出二十公分以上,體重重了四十多斤,而且,這些還只是絕對數字,要比較相對數字也許更有說服力。比如,現在的成年男子的平均體重大約只有女人的百分之五十幾,也就是接近兩個男人才有一個女人的重量。這種相對的比較更能反映現在男女之間的差異。這種體型力量的差異放在過去就是成年人和孩子之間的差異。因此,現在的女人要從身體力量上讓男人服從自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同時,不論男女,在取得優勢地位後,這種優勢的心理都會促使他(她)產生一種本能的欲望,去強迫弱勢的一方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方面與男女性別無關。但是,女人強姦男人之所以是一個偽命題,其關鍵不在於身體力量的差距,而是會受到生理條件的限制。女人確實可以輕鬆地把男人壓在身下,男人雖然完全沒有反抗之力,但完全可以不配合。用一個貼切的說法,這叫‘非暴力不合作行為’。這就讓女人無可奈何了。而且通常在這種情況下,越是用恐嚇威脅的手段,男人就越有可能因受到驚嚇而緊張,越發不能配合,甚至會因而出現短暫的性無能狀態。這就讓女人通常是空有一身力氣,卻始終無法得願所償。一個嘉賓還開玩笑地說:
“女人總不能強制性地壓倒男人後,馬上換一副面孔,開始變著法子討男人開心吧。”
嘉賓們這樣談著說著,又得出了現在這樣的男女體形更合理的另一個說法,就是不可能發生強姦犯罪。在這樣的社會裡,任何性行為一定是在男女雙方你情我願的情況下發生的,因而這樣的社會更文明,更和諧。
在節目後期的觀眾提問環節中,一個男大學生模樣的人說了一件事,引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話題------面對女人的□□,男人完全可以選擇接受。
這位男生講述了這樣一件事情:一天晚上,他班上的一個女生喝了酒,夜裡不知怎麼闖進了一間男生宿舍,與宿舍裡的所有男生(六個)都發生了性關係。根據他的述說,那位女生在強迫第一個男生與其發生性關係的時候,宿舍裡的其他男生就都醒了,但都在裝睡,沒有出聲,看著那個女生很順利地強姦了男生,而且過程中被□□的男生不但沒有反抗,還很配合。接著,這位女生似乎意猶未盡,而且有恃無恐。她把其他的男生一個個都從床上抓起來,脫光他們的衣服,讓他們全擠縮在離門最遠的一張床上。然後,她便逐個把男生從這張床上拉出來,到旁邊的床上實施‘強姦’,‘強姦’完又塞回到這張床上。整個過程中,所有的男生既沒有反抗,也無人呼救,更沒有人提議一起上去制服這個女生。他們赤裸著身體,相互依靠著、捲縮著擠在一張床上。女生過來拉誰,誰就順從地讓這個女生擺佈,滿足這個女生的欲望。
這位男生毫不諱言地承認他本人就是這六個男生中的一個。講完事情的過程後,他很平靜地說現在在大學的男生中流行著這麼一句話------既然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吧。這就引出了女人強姦男人的另一個話題------男人並不怕被女人強姦,因為對成年男人來說,一個女人要求(或者強迫)要與他發生性關係,並不是一件讓他很難受的事情,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心理壓力。男人既沒有什麼初夜,也不用擔心因為性行為而懷孕,所以對男人來說,遇上女人要‘強姦’他,根本無需拒絕,更談不上要拼死反抗,不但如此,用一種輕鬆的心態享受被‘強姦’的過程對男人來說其實是一件很不錯的事。這個提問的男生最後說,他就有這種心態。他長這麼大沒有碰過女人,所以,當那個女生要‘強姦’他的時候,他根本沒想要反抗(反抗還有可能要受皮肉之苦),而是既新奇又興奮,還很享受。同時,這個男生又說現在社會上也會有不少這樣心態的男人,他們巴不得有女人去‘強姦’他,甚至主動誘引女人去‘強姦’他。因此,‘強姦’這個詞需要重新定義。
這樣一個話題引起臺上台下的熱烈討論。一位觀眾說想知道之後的事情,因為這些男生女生是同班同學,後來還是要朝夕相處的,彼此見了面會出現些什麼情況。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我們碰見那位女生。我們男生都有些尷尬,不自在。但那位女生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她從我們男生面前走過去的時候好像越發趾高氣揚,挺著胸,仰著頭,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走過去了,還回頭沖我們做個鬼臉。”男生接過話筒用很平靜的語氣說著,“但後來……那個女生好像懷孕了,悄悄地做了人工流產。之後她對我們男生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變,收斂了很多,變得和氣,尊重了。”
聽完這位男生的敘述,臺上台下又是一片議論。一個女嘉賓神色嚴肅地說:“看來是要加強對女孩青春期的教育呀。在道德思想上要加強,在生理知識上也要加強。”
另一個很有點學究氣的男嘉賓面帶微笑地接著說:“從社會學的大角度看,說得淺顯一些,一句話-----老天是公平的。雖然現在女性對男性有壓倒性的優勢,但男性還是有相當的主動權和自衛能力的。他們可以選擇‘冷暴力’,不合作,也可以選擇讓女人去品嘗懷孕、做人流的滋味,讓她們因自己犯錯而承受身心的痛苦。世間一陰一陽,相生相剋,只有互為依存又互為制約,這世界才會平衡,穩定,和諧。”
看完這樣的節目,我心裡莫名地一陣躁動。平靜下來後,我一下子想起了昨晚的事情,頓時覺得心裡堵著一塊東西,很難受。我又想起要給柳馨打個電話,腦子又一下子陷入了說些什麼,不說些什麼這些糾纏不清的思緒裡去了。
這時,門鈴響了。
家裡裝了門鈴,但很少用。在我的記憶裡,特別是我辭職回家後的這段時間裡,門鈴就幾乎沒有響過,以至於突然響起的門鈴聲嚇了我一跳。我楞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有人敲門。我走到門邊,要開門的瞬間又停了下來,心裡莫名地生出一絲不安,覺得我一個男人孤身在家,如果讓陌生人進來了會有一種不安全感覺。柳馨在這方面也多次提醒過我,平時我在電視、電腦上也多次看到一些男人孤身在家,被人入屋劫財劫色的報導。雖然我也知道那些事情多發生在治安狀況不好的地方,我住的這個社區還是很安全的,但這時我想到這些,心裡還是一緊。我覺得還是謹慎些,想著從貓眼裡先看一眼。可是這個想法讓我心裡又受到一次打擊。房門上的貓眼是按照我和柳馨過去的身高安裝的,高度大概是1.5米左右,現在的我就是踮著腳眼睛也夠不著。我只好到陽臺上去拿來我平時收衣服時用的小板凳。剛走到陽臺我又忽然記起:上一個雙休日,柳馨剛請人在房門外加了一道拉閘鐵門。這時,門鈴又響了一下。我趕緊走回去,邊走邊禁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這點小事都能把我弄得手忙腳亂的。
我打開房門,首先看到的是一大捧鮮花,然後看到一個女孩。女孩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
“請問,是李煒先生嗎?”女孩很有禮貌地問。
我點了點頭,打開了鐵閘門,從女孩手裡接過鮮花。
“今天一定是您特別的日子吧。您真有福氣,有一個這麼愛您的太太。”女孩臨走時還回頭說了一句。
關上門,我捧著花在門邊站著。花香已經透過呼吸,湧進了我的心扉。我低下頭,讓鮮花貼近我的臉,渾身上下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我找個花瓶放好鮮花,便走到了電話旁。我決定要給柳馨打個電話,說些什麼不重要,關鍵是要讓她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我的手剛觸到話筒的時候,電話猛地響了起來。我快速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柳馨打來的。我的心一下子‘砰砰’跳了起來。我縮回手,做了一次深呼吸,盡力控制住自己過快的心跳,才拿起話筒。
“收到花了嗎?”
“嗯。”
“喜歡嗎?”
“嗯。”
“開心嗎?”
“嗯。”
話筒裡出現了短暫的安靜。我本來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跟柳馨說,但不知為何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只是一味地柳馨問一句,便跟著‘嗯’一聲。
“你還好嗎?”柳馨沉默了一會兒又傳來一句。
“好。”
“一切都好?”
“都好。”
話筒裡此時傳過來一聲輕輕的笑。
“好我就放心了。”
“嗯。”
“那……我掛了?”
“哎,哎……”我急急地說。
“還有什麼事嗎?”
“嗯……”我支唔了一聲,“晚上……回來吃飯嗎?”
話一出口我就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下。我心裡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怎麼說出口的會是這麼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話呢?
“今晚我還是要加班。你在家好好的,我會儘早回家的。”
柳馨的話顯然不是我想要的回答,但一時間我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沒別的事了?”
“嗯……”
“那我掛了?”
“少喝點酒。”我又急急地嘣出一句。
話筒裡又傳來柳馨一聲輕笑。“呵呵,放心。今晚不喝酒。今晚是在公司加班,不出去應酬。”
“哦。”
“以後我也儘量少應酬,好不好?”
我沒吭聲。
“沒事了吧?”
“嗯。”
“真的沒事了?”
“嗯。”
“那我掛了?”
“……”
“掛了,啊。”
話筒裡傳來了電話掛斷的聲音。我默默地放下電話,好像若有所失,又若有所思。我就這樣靜靜地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然後作出了一個決定。
第十三章
柳馨放下電話,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她想起她和幾個閨中密友有一次在酒吧聊天時聽來的一句話------現在的男人和過去的女人一樣,哄一哄就能擺平。
早上,她在開車上班的路上,一直在思考怎樣化解因昨晚的事情而出現在他們夫妻心裡的陰影。路經一家花店時,她一下子便找到了頭緒。於是她回到辦公室便給一家熟悉的花店掛了個電話,安排妥當後,便開始一天正常的工作。然後,在午後她規定的送花的時間過去五分鐘後,她打個電話回家。一切如她所料,陰影煙消雲散。
柳馨輕鬆地給自己點上一支煙。青煙慢慢地在屋裡升起,飄蕩,這讓她想起了昨晚回家前發生的一些事情。
昨晚,幾個朋友約著去玩卡拉OK。她們喝著唱著,其中一人忽然提議說:“我看咱們也別太跟不上時代了,玩卡拉OK,就咱姐幾個在這幹吼,多沒勁呀。我看到走廊上有很多小男生走來晃去的,怎麼樣,叫幾個進來陪陪?”她說完掃了大夥一眼。
包房裡的其他人都沒有異議。一會兒,一個中年男人領著一排小男生走了進來。這些男生身體都很苗條瘦弱,雖然沒有穿得花枝招展,卻也是衣著鮮豔,紅呀黃呀的,盡是些亮麗的色彩,而且沒有一個穿長褲的。臉上似乎也沒有塗脂抹粉,卻是一個個白皙光滑,看上去很惹人憐愛。
男生們進了包房,便大大方方地面對著坐在沙發上的幾個女人一字排開,一個個都是雙手交叉在身前,低眉順眼的樣子。他們面無表情,習以為常地感受著對面的女人的閃亮熾熱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遊動。眼睛會偶爾偷偷地在屋裡掃視一下,或是有意無意地和對面的女人的目光對碰一下。
“來來來,幾位大姐,看看有沒有稱心的。”中年男人熱情地招呼著,“不合意沒事,還有。”他見幾個女人都沒有反應,便走到門邊,打開門對外面說了句:
“再進來幾個。”
門外迫不及待地又湧進來幾個男生。
“姐幾個,挑吧。”剛才提議的那個女人說著先站了起來,從男生中拉過一個褲子最短的男生。她一轉頭看著柳馨,說:“柳馨,你也來呀。她們幾個老土,思想又守舊,肯定沒見過這世面,你都是做總經理的人了,見多了是不是,別故作矜持了。這年代我們女人是老大,要大氣,還矜持個啥。”
柳馨其實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面,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被這女人用話一激,腦子反而瞬間清醒了。她清楚這幫朋友中可能除了提議的這個女人外,其他人應該都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事情。看她們一個個有點不知所措,眼睛卻閃閃爍爍地在這些男孩身上掃來掃去,柳馨腦子一轉,便身體往沙發靠背上一靠,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挑啥呀,別挑花了眼。不就是唱個歌嘛。我看就前面幾個留下來,其他的都出去吧。”柳馨說到這一停,看了看其他幾個女人,“我替你們做主了,你們幾個沒意見吧?”
“好、好、就這樣吧。”另外幾個女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顯然,柳馨算是幫她們從眼前的窘迫中解脫了出來。接下來,這些留下的男生便很自然地逐個地在女人身邊坐下來。他們儘量讓自己的身體靠在女人身上,很熟練地開始了他們的收費服務工作。
坐在柳馨身邊的這個男生並不十分主動,看上去還有點怯生生的。不像別的男孩那樣,一坐下就伸手挽住女人的胳膊,或用牙籤挑起水果送到女人的嘴邊。他坐下來後,一直靜靜地雙手放在膝蓋中間,眼睛看著電視螢幕。見柳馨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就挪動了一下身體,讓自己的臉有意無意地在柳馨的肩上靠了一下。
柳馨不為所動,其實是不知道該怎麼繼續。
這時其他的男孩已經漸漸地和身邊的女人熟絡起來了,他們忙著點歌,很親密地把頭湊到女人胸前,徵詢女人點歌的意見。螢幕上一播出他們點的歌,他們便樂不顛地把麥克風搶到手中,然後遞給身邊的女人一個,便喜滋滋地開唱了。
柳馨身邊的男孩一直靜靜地坐著。他有時會偷偷地抬頭看柳馨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柳馨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此時她的心也漸漸地平穩下來了。不就是身邊有個男生陪著嘛,主動權還在自己手裡,一切都還在自己的控制之中。想到這,柳馨便放鬆下來,想著也不能讓身邊這個男孩這麼尷尬地坐著。正尋思著,男孩身體往前一傾,抓過酒瓶,倒了兩杯酒。
“老闆,我,陪您喝杯酒吧。”
男孩說話時眼光和柳馨一碰,又馬上想閃開,但只有一瞬間他還是堅持住了,目光和柳馨對視著。柳馨從他眼裡看到了一點怯懦,又有一點熱切。便微微一笑。“好,”柳馨接過酒杯,和男孩碰了一下。男孩低下頭,靜靜地竟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柳馨只是淺淺地呡了一口,見這男孩靜靜地自個兒幹了一杯。便放下酒杯,一手摟住了男孩的肩膀。
“喝這麼快幹啥,傻瓜。”
柳馨覺得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說這麼一句略帶調情的話很合適。
男孩身體有些僵硬地被柳馨摟著,直直地往柳馨身上靠了靠。“小夥子,不錯。”坐在柳馨旁邊的女人一隻手放在陪她的男生的光滑的大腿上,兩眼卻笑眯眯地看著柳馨身邊這個男孩,“陪我們柳總,要讓她開心,就是要把酒喝好了。柳總可是‘久經考驗’的。”
“哦。”男孩低頭輕輕地應了一聲,又抬頭看了柳馨一眼,便又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酒,然後端著酒杯,跟柳馨碰了一下。
“別聽她的,我們慢慢喝。”柳馨笑著看著這個男生,又呷了一口酒。但柳馨話還沒說完,男孩又低著頭靜靜地把他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柳馨看著男孩這樣喝酒,心下忽然有些不忍。“叫你別這樣喝。幹嘛還這樣喝呢?”柳馨邊說邊又伸開胳膊摟住男孩。這次是摟住了男孩的腰。男孩的腰細細軟軟的,柳馨一摟之下,心裡也略略一動。
“這位老闆,你別管他。”陪著柳馨旁邊的女人的那個男生在一邊笑嘻嘻地插上一句,“他就是這樣的,喝了酒才壯膽,才放的開,才能陪您玩好的。”
柳馨聽了這話,便略略低下頭湊近看了看身邊的這個男孩。男孩的臉這時被這句話說得‘刷’的一下紅了。
“她說得對嗎?”
男孩低頭不語。
柳馨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男孩的臉。男孩的臉嫩嫩滑滑的,摸起來很舒服。
“看看,小臉這麼紅。別再喝了。”柳馨說著伸手把男孩手裡的酒杯拿過來,放到茶几上。
“不、不,我能喝的。”
“能喝也不要急嘛。”
“我能陪您喝好的。”男孩話語很輕,但很急促。
柳馨看著男孩這樣的舉動,心裡明白了。雖然柳馨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場面,但這時她幾乎可以肯定身邊這個男孩一定在這行當裡沒做多久。於是柳馨輕輕一笑,放緩自己的語氣,柔聲說;“咱們慢慢喝,好嗎?咱們先唱歌吧,邊玩邊喝。”
男孩聽了身子馬上一動,在茶几上拿過來點唱本。“那好吧,我給您點歌,您喜歡唱什麼歌?”這時男孩臉上一直有點生硬的表情放鬆了下來,第一次露出了笑意。這一點笑意還帶著幾分稚氣。
接下來,包房裡的氣氛漸漸熱烈起來,男男女女的喝著唱著,挺熱鬧。然後,在有人唱歌的時候,女人們紛紛摟著男孩跳起舞來,男孩們也都投懷送抱地主動貼在女人的胸口。陪柳馨的男孩也漸漸沒有了先前的拘束,跳舞時,身體緊緊地貼在柳馨身上,臉在柳馨的胸前蹭來蹭去,眼睛也不時定定地和柳馨對視。看得柳馨心裡有一種熱辣辣的感覺。
柳馨這時已經喝了不少酒了,身上熱,早已脫下了外衣。男孩的臉慢慢地靠在了柳馨胸口上,透過薄薄的絲質襯衣,柳馨能感覺出男孩時急時緩的呼吸,有一種癢癢的感覺從胸口蔓延到全身。柳馨心意有些迷亂,步子也有點晃蕩,但手臂上卻加了點力,把男孩摟得更緊一些。男孩便趁機撲到了柳馨懷裡。
一曲終了,男男女女的又坐了下來。男孩還沒等柳馨伸出胳膊,便自動身子一歪,緊緊地靠在柳馨身上。“老闆,我們再喝一杯?”
柳馨點點頭。
男孩便又倒了酒,把酒杯遞給柳馨,卻遲遲不與柳馨碰杯,似乎在等待什麼。柳馨一側臉,看到坐在隔壁的女人正興致勃勃地和陪她的男孩喝交杯酒。柳馨心頭一熱,端著酒杯,把手臂略略張開,男孩很自然地把他端著酒杯的細細的胳膊纏繞過來,喝酒時,兩眼還直勾勾地看著柳馨,一副掩飾不住內心快樂的神情。
柳馨用眼角掃視了一下房間,滿屋的男男女女都一對對熱熱烈烈,親親密密地摟抱在一起。那個提議找男生陪的女人更是放的開。她讓男孩坐在了她的大腿上,一隻手摟著男孩的腰身,一隻手直接伸進了男孩短褲的褲筒裡。男孩不斷地扭動身體,嬉笑著伸手在女人胸口揉來揉去。
柳馨看得心跳猛然加快。身邊的男孩顯然注意到了柳馨此時的感受,他身體輕輕地扭了一下,不經意地讓柳馨的手碰到他的大腿上。柳馨心一動,手順勢就在男孩的大腿上摸了起來。男孩頭一抬,眼光和柳馨一碰。柳馨頓時有點心虛,手上也停了下來。男孩卻身子一倒,把頭靠在柳馨肩上,嘴角一翹。
“你們女人都一樣,壞。”
柳馨咧咧嘴,手不自覺地順著男孩的大腿往上摸去。男孩並沒有反應,只是更緊地往柳馨懷裡靠。柳馨的手摸到男孩的大腿根時,猛然發現男孩竟然沒有穿內褲。柳馨心口猛地一熱。
男孩的身體有一陣輕微的抖動,但他依然一動不動地趴在柳馨身上,略略捲縮起身體。男孩這些看似輕微的身體反應猛然讓柳馨回過神來,手僵在了男孩的大腿根部。然後慢慢地把手收了回來。
男孩抬頭又看了柳馨一眼,眼中竟有些許失望。
“來,咱們再喝一杯酒。”柳馨想調整一下自己的心緒。男孩直起身體,儘管有些不情願,還是聽話地倒了兩杯酒。柳馨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男孩也喝完了杯中的酒。他放下酒杯,一聲不吭地坐著,眼睛呆呆地看著電視螢幕。柳馨一時間也沒有多動作。過了一會兒,柳馨相信自己已經恢復理智了,便又伸手摟住男孩,男孩有順勢靠在了柳馨身上。
“老闆,唱完歌您還要去哪兒玩呀。”男孩被柳馨摟著,看著柳馨訕訕地問了一句。
“唱完歌?回家唄。”柳馨隨便答著。
“我才不信呢?您一定還有其他好玩的,帶我一起去玩吧。”
柳馨馬上明白了這個男孩的意思。她咧嘴一笑。
“你真的想跟我去玩?”
男孩點點頭,身體又往柳馨身上靠了靠。
“呵呵,”柳馨定定地看著這個男孩,久久才說了一句,“今晚不行了,酒喝多了。下次一定帶你出去玩。”柳馨說著又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臉。
男孩臉上的多少表現出了一點失落,但他還是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他挑了一塊水果送到柳馨嘴裡,說:“那我們再唱歌吧。”說罷,他把點歌單放在柳馨膝上,殷勤地翻著,看著,腦袋一直湊在柳馨胸前。
當晚結束的時候,那個提議找男生陪玩的女人喝得有點多,她一隻胳膊架在陪她的男孩的肩上,由男孩扶著,一步三搖地走到柳馨身邊,說:“嗨,玩得好吧。”
“哪有你玩得好呀。”
“怎麼樣,跟我做個伴,旁邊就有一家酒店,挺乾淨的。我看你跟那個小男生也玩得火熱嘛。”
柳馨一晃眼,發現陪她的那個男生還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眼光中閃出些許希望。柳馨心裡很是一陣翻動,嘴上卻淡淡地說。
“逢場作戲而已。”
這就是逢場作戲。柳馨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反復提醒自己,但她明確地感到有一團火在她渾身上下竄動。她以最快的速度把車開回家。她知道自己需要迅速找一個男人,讓身上這團難耐的火發洩出去。
……
柳馨在煙霧繚繞的辦公室裡,回味著昨天的事。對於昨晚後來回家後發生的事,柳馨雖然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但還是覺得要靜下心好好想一想。現在的男女之間應該怎樣相處,這對每一個人都是一個需要慢慢尋找答案的問題。柳馨在反思,自己回家後是否失態了?是否只顧自己的感受了?是否對丈夫太暴力了?現在的男人究竟心裡想些什麼?究竟希望女人怎樣對待他們。這一連串的問題一下子從腦子裡鑽出來,柳馨一時間有點理不清。
柳馨掐滅了手中的煙蒂,喝了口水,懶懶地在椅子上靠著。不管這時腦子裡有多少理不清的東西,昨晚的經歷給了她一個明確的感受------現在的男人真是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雖然女人在身體力量上完全壓倒男人早已是不爭的事實,柳馨也早已習慣了男人只有自己肩膀這麼高,習慣了自己那個以前身高體壯的丈夫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學男生,也習慣了有意無意地在這些男人(包括丈夫)面前炫耀自己身為女人的強勢地位,但昨晚的事還是給了她很大的震動。自己作為一個女人,現在真的可以去主動調戲男人,去摟陌生男人的腰,摸他們的臉,甚至摸他們的大腿,只要願意,自己也完全可以扒光男人的衣服。男人根本沒有力量阻止自己對他做任何事,除了一件事……想到這,柳馨覺得渾身有點發熱。
這時,有人敲門。
柳馨回過神來,看見秘書推門而入,通知她開會的人已經到齊了。這個秘書當然是一個長得很順眼的小夥子,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柳馨脫口而出。
“等一等。”
秘書回過身,恭敬地問:“柳總,還有什麼事?”
柳馨起身走了過去,一直走到秘書的跟前。秘書的腦袋正對著柳馨胸口。柳馨此時靠的很近,秘書趕緊有點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柳馨伸手在秘書的肩上拍了拍,手掌又順著他的後背滑下,一直摸到腰間,輕輕捏了一下,說:“沒事,我們一起去會議室。”
秘書身子扭了一下,便急急邁開步子,一陣小跑,出了柳馨的辦公室。
這就算是‘性騷擾’吧。柳馨暗想,不禁微微一笑。
會議開了一個下午,結束後柳馨剛走出會議室,便看見那個秘書有點不自然地在門口站著,低著頭,目光不敢和柳馨對視。柳馨笑一笑從他面前走過,秘書便跟在後面,輕輕地說:
“柳總,您先生來了,在辦公室等您。”
第十四章
我靜靜地坐在柳馨的辦公室裡。辦公室寬敞明亮,裝修氣派,讓我從中一下子感受到了柳馨目前的工作狀態。過去我來過一次柳馨的公司,那時柳馨還只是一個普通職員,和許多員工擠坐在一間不大的房間裡。沒想到僅僅一年多的時間,柳馨的事業竟有這麼大的發展,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在辭職回家後的時間裡,我不斷地從柳馨嘴裡聽到她升職的消息,也能從柳馨的言行舉止中感受到這種變化,但如果不是此時我身處在柳馨這間豪華的辦公室裡,我很難真切地體會到現在柳馨的這種變化。一想到柳馨現在在外面是一個這樣強勢的人,回到家在我面前還總是那麼隨和遷就,那麼善解人意,我心裡就生起一絲愧疚。
我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感覺總有些彆扭。這個大氣的歐式沙發對於現在的我的身體來說實在太大了,坐下去後我感到整個身體都跌陷在裡面。我仰身想靠在沙發背上,讓自己放鬆一些,但卻一下子讓我更加尷尬。沙發太大,以至於我要是把身體靠在沙發背上,雙腿就要整個兒翹起來。我只好直著身體坐著。
“柳先生,請喝茶。”自稱是柳馨的秘書的一個小夥子熱情地給我泡了一杯茶。我接過茶杯,道了聲謝,然後正色說道:
“我不姓柳,我姓李。”
“對不起,李----先生。”小夥子臉上閃過一絲緊張,但馬上鎮靜下來,“柳總在開會,一會兒就來,您請稍坐。”
小夥子說完話便帶上門出去了。我想起剛才進公司大門的時候,站在前臺的一個身材高挑、長得很秀氣的男孩很禮貌地問是否有預約。當我告訴他我是柳馨的丈夫時,他也很自然且笑容滿面地尊稱我為‘柳先生’。這稱呼讓我怎麼聽怎麼不舒服,現在這個秘書也這麼脫口而出地稱呼我,真讓我又生氣,又無奈。
屋裡只我一人,靜靜的。我不願這樣彆彆扭扭地坐著,便起身走動一下。我繞過柳馨寬大的辦公台,坐在了辦公台後的大班椅上。椅子對我來說太高,我坐上去後,兩隻腳便只好懸空吊著。我有點無奈地搖搖頭,但還是就這麼坐著,用心去體會坐在這樣的辦公室裡,坐在這樣的辦公台前,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柳馨就在這時推門而入。我趕緊從椅子上跳下來。柳馨見我的模樣,一笑,說:
“你怎麼來了?”
“我……”話到嘴邊我又有些說不出口,便支吾了一聲,才低下頭輕輕地說,“我給你送飯來了。”
我的話說得很模糊,而且聲音低得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楚。說完,我逕自從柳馨身邊走過,到沙發處,一聲不吭地把帶來的飯菜從保溫筒裡拿出來,放在了茶几上。
柳馨呆呆地站著看著我。
“來呀,趁熱吃吧。”我擺好飯菜,回身對柳馨說。見柳馨沒有動,我便迎著走了過去。柳馨猛地一下把我摟進懷裡。
“被人看見。”我趕緊推開柳馨,“快吃吧。”
我拉著柳馨在沙發上剛坐下,便聽到有人敲門。
“請進。”柳馨應了一聲。門開了,進來一個中年女人。“柳總…….”中年女人看見我在房裡,話一出口又停了下來。
“這是我先生。”柳馨坐在沙發上沒動,“說吧,什麼事?”
中年女人禮節性的向我笑了一下,便對柳馨說:“柳總,工程部和預決算室的人問今晚能不能不加班了,連續加了幾天班了。”
“是連續幾天了啊。”柳馨略略沉吟了一下,“這樣吧,女的留下來加班,把最後的工作做完。男的就不用加班了,他們有老婆孩子的,家裡家外都要忙,挺不容易的。”
“這……”中年女人有些為難地站著沒動。柳馨一笑,便起身說:“好,我去宣佈,走。”
柳馨說完便跟著中年女人走了出去,臨出門前,她回頭對我說:“等我一會兒,很快。”
柳馨走出辦公室,並沒有隨手帶上門,我便聽到了門外的聲音。當柳馨宣佈決定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男聲的歡呼聲,接著就是一些女聲表示不滿的聲音。
“憑什麼呀?”
“他們男人拿的工資又不比我們少。”
“柳總,這不公平。”
“你看看你們,哪有點做女人的風度。”這是柳馨的聲音,“做女人嘛,就得多擔待點兒。要不怎麼在男同胞面前說明你是大女人呀。”
“柳總說得對。”
“就是,以前我們做大男人的時候也沒少照顧你們呀。”
這些是男聲在應和。中間也摻雜著女聲的回應。
“你們這些小男人,不和你們一般見識。”
“得了便宜還賣乖。”
“柳總,這不合勞動法的精神,現在是男女平等的社會,女人不打壓男人,他們男人也不能反過來欺負我們呀。”
“就是,憑什麼呀?”
“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還好意思問我憑什麼?”這又是柳馨的聲音,“你看看你們一個個人高馬大的,說話的中氣都比男人足,還說憑什麼。”
柳馨話剛說完,男聲又開始起哄。
“就是,誰叫你們女人長得這麼高,身體比我們好力氣比我們大呀。”
“你們女人長這麼大個兒,不就是要替我們男人遮風擋雨的嗎?”
“天塌下來也得由你們高個的女人先頂著。”
女人們也不時回應幾句。
“又不是我們女人要長這麼大個兒,是你們男人長不起個兒。唉,真倒楣。”
“算了,看你們細胳膊細腿的,就當姐們可憐你們了。”
“就算我們憐香惜玉了。可你們看看自己,哪一點像‘香’啊、‘玉’啊的。”
“好了,好了。別耍嘴皮子了。你們男的要走快走,別耽誤她們工作。”柳馨讓聲音平靜了下來,“你們女的也別多說了,你看,我陪你們一起加班。”
柳馨話剛落音,那些女聲又嘈雜起來。
“柳總,我們怎麼能和你比呢?”
“你有這麼好的老公,我們都看見了,飯都送來了。”
“還有沒有這樣好的男人,給我介紹一個。”
“什麼時候給我們說說,你是怎樣□□出這麼好的老公的呀。我家裡那位呀,至今還習慣在我面前擺大男人的臭德性,我沒少修理他,他還就是又臭又硬。”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男人是拿來疼拿來愛的。要耐心,多理解。他們突然變得這麼矮這麼小,突然在我們女人面前直不起腰了。換誰也一時接受不了啊。”
“像你這樣動不動使用家庭暴力,好男人也會被你打跑的。哈哈哈。”
柳馨就在這麼一片嘈雜聲中走進了辦公室,臉上帶著笑容。她隨手關上門,坐回到沙發上,笑眯眯地說:“老公,聽到沒有,她們都說我好福氣呢,有你這樣的老公。”
我低頭不語,心裡感覺今天的柳馨似乎和那個我熟悉的、作為我的妻子的柳馨有點不一樣,身上帶有一種說不清的氣場。
“真的,我仔細想想,我能有今天,和你有很大的關係。”柳馨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現在反過來說-------成功的女人背後一定有一個出色的男人。”
“我又沒做什麼?”我哼了一句。
“你辭職回家,就是解除了我最大的後顧之憂呀。有你在家裡,我才能安心地在外打拼呀。”
這句話我聽了雖然有點彆扭,但還是很舒服的。“好了,吃飯把,一會兒涼了。”我說著端起飯碗遞到了柳馨手上。
我坐在柳馨身邊,看著柳馨很有胃口地吃著我帶來的飯。雖然這沙發我坐著還是不舒服,但這時的我可以靠在柳馨身上,心裡便沒有了那種無依無靠陷落在沙發裡的感覺。
一會兒,柳馨便將飯菜風捲殘雲一樣吃得乾乾淨淨。我把東西收拾乾淨,準備起身回家的時候,柳馨突然攔住我說:“別急著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跟著柳馨上了車。車開動後,我問:“去哪兒呀?”
“去了你就知道了。”
柳馨不多說,我也不多問。但我不想我們就這樣相互無語地坐在車上,我找到了一個話題。
“我看,你和下屬之間好像挺隨和的。”
“你還不瞭解我,我對誰都很隨和。你以為做老總就一定要在下屬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嗎?”柳馨說到這對我一笑,“夫妻關係也一樣,我也沒有在你面前端出一副大女人的樣子吧。”
我無言以對。不知為什麼,我一下子又想起了昨晚的事。
車子在一處新落成的樓前停了下來。我跟著柳馨下了車,走進了設在路邊的售樓部。我們一走進售樓部,一個經理模樣的女人立刻小跑著迎上來。
“柳總,你怎麼來了?”
“來隨便看看。”柳馨應了一聲,“這是我先生,一起看看。”
“哦,柳先生,您好。”
這是我今天第三次被人稱作‘柳先生’,但奇怪的是這時的我對這樣的稱謂心裡似乎沒有產生前兩次那樣強烈的不滿的情緒。可能是聽多了習慣了,也可能是這時的我就站在高我一頭的柳馨身邊,這讓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兩人之間身高體型上的差距,而且周圍的人事環境也讓我認識到現在我們兩人的身份和社會地位,從而讓我默認了這樣的稱謂。
不就是一個稱呼嘛,不用那麼認真。我心裡自己開導著自己,沒有對這位女經理提出異議,還很得體地對她微笑了一下。柳馨似乎怔了一下,她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我,便一笑,對這位女經理說:“我先生不姓柳,姓李。”
“哦,對不起,李先生。”女經理連忙道歉。
“沒關係。”我應了一句。
“呵呵,”柳馨又看了我一眼,才微笑著對這位女經理說,“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李先生,我是李太太。你們搞接待工作的,要視情況稱呼人,以免讓客人心裡不快。”
“是,是。”女經理說著一笑,“柳總,您先生真有福氣,有一個像您這樣體貼人的妻子。不瞞您說,現在社會上都是先生跟著太太的姓來稱呼的啦。”
“是這樣的嗎?”柳馨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
這是柳馨的公司新開發的一個高尚社區。柳馨帶著我邊走邊介紹著。最後把我帶到了一個房門前。打開房門,是一間中空複式的房子。進了房門,柳馨便開始介紹說:
“這房子是我們一種全新的設計,是根據現在的男女體型設計的,很多變化主要是根據現在的男人的身材設計的。處處體現著人性化的理念。你看,屋內淨空少了20釐米,以現在的男女身高來說,感覺不出來,尤其是對你們男人來說,過去的那些房子淨空太高,既浪費,也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柳馨邊走邊說。
“你看這個門,有什麼不同?過去的房門大多是2米高,這個門只有1.8米高。這樣的門在其他配套上便能適合你們男人。你看,這個鎖和把手的高度都低了,原來一般門鎖和把手的高度都是1米左右,這樣的高度正頂在現在的男人的脖子和肩膀的地方,用起來就很不方便。再看看這個貓眼,我們家現在門上的貓眼你是不是惦著腳都看不到?,有1.5米吧。現在這個貓眼的位置,你來看看,是不是正合適。”
柳馨拉著我在屋裡走動起來。
“再看這個電燈開關,細節也很重要。過去的電燈開關的高度一般是1.4米左右,比你們現在大多數男人的身高還要高,用起來要抬高胳膊,是不是很費勁。我們這裡的開關高度都是1.1米。”
柳馨來到廚房。
“灶台的高度也降低了。現在家裡的灶台在你胸口這麼高,多難受呀。雖然現在這個灶台的高度對女人來說矮了點,但廚房現在是男人們長時間待的地方了,理應首先讓男人用得舒服。
柳馨拉著我上了樓梯。
“樓梯的高度也是經過適當調整的,讓你們男人走起來不費勁。是不是?”
柳馨讓我站到窗前。問:
“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
我有些茫然地搖搖頭。柳馨便伸手撫摸了一下我的頭說:
“以前房子的窗臺對於現在的男人來說太高了。你們站在窗邊,只能仰著脖子露出一個頭,就算能看到窗外,心情也很壓抑。現在這個窗臺高度只到你的胸部,看著窗外是不是心情完全不一樣。”
柳馨又把我拉到陽臺上,指著陽臺的欄杆說:“這樣高度的欄杆才能讓你們男人也有那種憑欄的感覺。你來感受一下。我們現在的家的陽臺,連收衣服這樣的小事你都要搬個板凳。,我看著就累人,還不放心。”
我走到欄杆邊,手扶著欄杆,做了一次深呼吸,感覺是不一樣。
“這樣的房子設計即是從人性化考慮,也是符合節約型社會的要求。呵呵,那個發明讓人類體型縮小的科學家,雖然沒有完全實現他的目標,但實現了一半,也為社會貢獻不小啊。”柳馨在我身後好像是自言自語,“別看每個地方都少用一點材料,節約不少啊。”
我憑欄站著。從走進這間房子開始,我幾乎沒有說過話,只是靜靜地聽柳馨介紹這介紹那的,心裡的感覺很微妙,也很複雜。看來這世界真是變了,徹徹底底地變了,不可逆轉地變了,而且這種變化已經深入到每個角落,深入到每個人的思想深處。
“想什麼呢?老公。”柳馨見我呆呆地站著,便走到我身後,雙手摟住了我的腰。
“沒想什麼。”我向後一靠,身子靠在了柳馨懷裡。我覺得這樣靠在女人的懷裡,憑欄遠眺,心裡很踏實,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你喜歡這裡嗎?”柳馨在我耳邊輕輕地問。
“喜歡。”
“這裡就是我們的新家了。”
“什麼?”我轉頭看著柳馨。
柳馨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別驚訝,小傻瓜。這套房我已經買下了,很快我們就能住進來了。”
“這……要多少錢呀?”
“錢不用你擔心。”
“可是……”
“我是你老婆呀,讓你和孩子們過得好,過得開心,是我的責任。”
柳馨說話的語氣溫溫軟軟的,我聽得心裡仿佛流過一股暖流。我雙眼定定地看著柳馨。柳馨也定定地看著我。我們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我們進去吧。”雖然是夫妻,但被一個女人這樣長時間定定地看著,我還是覺得有些難為情。我從柳馨的懷裡出來,走進屋內。一想到這是我的家了,我就有一種抑制不住的興奮。我在屋裡樓上樓下地來回走動,仔細地這裡看看,那裡摸摸。柳馨一直笑著跟在我身後,看著我像孩子一樣在屋裡高興地轉來轉去,直到她的手機響了,她才一邊接著電話,一邊走到了窗邊。
柳馨接電話的聲音很低,顯然是說些關於工作上的事情。我偶一回身,看到了柳馨站在窗前的背影。這是一個我很熟悉的背影,儘管在我記憶深處的背影遠比現在我看到的要嬌小,但這時映入我眼簾的這個高大的背影我也早就熟悉了,畢竟我們每天朝夕相處,而且柳馨的身材曲線並沒有改變。但這時,我看著眼前這個背影,忽然覺得很陌生。我慢慢走近這個背影,走得越近,陌生感便越強。那個肩膀看上去那麼寬,那麼大,而且明顯地在我眼睛的高度之上,在她背後,我的眼睛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一種很怪異的感覺猛然生起。我覺得自己似乎從來就不認識身前這個女人,但理性的意識卻明白無誤地告訴我,這個女人就是我的妻子。我忽然感到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這個女人不是你的女人,因為事實上是你屬於她,而不是她屬於你。你是她的男人,是她的‘嬌夫’,而不是她是你的‘嬌妻’。
我一陣恍惚,感覺整個身子被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所散發出來的某種很強很大的氣場卷裹進去了,心裡突然一陣顫動------眼前這個高大的身影雖然遮住了我所有的視線,卻也能實實在在地替我遮風擋雨。我腦海裡一下子浮現出張揚和藍倚紅在他們的新片的預告中的那個雨中擁吻的場景。這讓我猛然意識到此時的我站在柳馨身邊-----一個矮小的丈夫站在自己高大的妻子或女友身邊應該是一個怎樣的角色,繼而可以想像在現在這樣的社會裡,男人在這個女性絕對強勢的世界裡應該處於一個怎樣的地位。
我猛然發現雖然我早就明白現在的女人比男人高大強壯,而且每天都在抬著頭與早已高我一頭的柳馨說話交流,每天都要數次被柳馨有力的雙臂一擁入懷乃至靠在她寬厚的胸懷裡安然入睡,但我並沒有真正接受這個全新的男人的角色,更不用說做好這個角色了。
這時,柳馨接完了電話,一轉身,發現我站在她身後怔怔出神,便一下把我摟入懷中。
“這房子,你喜歡嗎?”柳馨在我耳邊輕輕地問。
我點頭不語。
“在想什麼呢?我的寶貝。”柳馨雙手捧起我的臉,目光中充滿愛意。
我迎著柳馨的目光,和她對視了一會兒。
“昨晚的事……不生我的氣,好嗎?”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輕輕地說了一句,
柳馨怔了一下,說:“昨晚?哦,對不起,昨晚是我不好。”
“不,是我不對。”
“是我不好。”柳馨說著一頓,“昨晚我不該對你這麼粗魯的。”
“不、不是的。”我急急地搖了搖頭,“是我不對,我不該讓你掃興,對你這麼冷淡。”
“別說了。”柳馨把手放在我嘴上,“我保證以後不再強迫你了,你原諒我,好嗎?”
“不是這樣的。”我輕輕地把柳馨的手從我嘴上移開,然後低下頭說,“我應該滿足你的。我知道,現在你們女人在外面工作,不滿意、不順心的事十有八九,回到家,我就應該讓你順順心心的……”
柳馨聽我這樣說,定定地看我好一會兒。
“你真是這樣想的嗎?”
我點點頭。
“那------”柳馨一笑,臉上露出一點壞壞的表情,“我們現在就回家?”
“現在?”
“是的。”
“你不是還要回公司加班嗎?”
“沒事的,我打個電話回去就行了。走,我們現在就回家。”
柳馨說罷,牽著我的手就走。這次柳馨走得很快,我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她。我們一上車,柳馨就迫不及待地吻起我來。
我被柳馨的吻弄得渾身發熱,恨不得立刻脫去身上的衣服。柳馨卻在熱吻過後只是長長地呼吸了一下,看了看此時滿臉通紅,胸口被大口的呼吸弄得一起一伏的我,微微一笑,便平穩地啟動了車子。
快到家的時候,柳馨忽然頗有感慨地說了一句我剛從電視裡聽來的話。
“我覺得現在這樣的男女體型更好。你看,我們女人雖然身強體壯的,卻不能強迫你們男人幹那事兒。所有的男歡女愛都會在雙方願意的基礎上進行。這樣真好。”
第十六章
歐亞美很快就找了個機會,帶我去她說的那個‘媚媚’哪兒玩。媚媚是她的朋友,以前練過藝術體操,也和歐亞美一樣,沒被選進專業隊,便上了大學。歐亞美把我帶到媚媚那裡,我就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還在琢磨上次和我打籃球的事情。
媚媚在大學裡除了念書,還是學校健美操隊的。她們這個健美操隊常常給CUBA(大學生籃球聯賽)做啦啦隊,在比賽間隙跳一些熱舞。歐亞美把我領進一個室內籃球館,媚媚就迎了上來。
“阿美,這位就是你說的李哥?”
歐亞美點點頭。
“這麼小的個子,你打籃球就是輸給他?”
“嘿,你可別小瞧他。我李哥可不是一般的男人。”
歐亞美說著伸出一隻胳膊,摟住我的肩膀。媚媚看了狡黠地一笑。
“看來這位李哥真不是一般人,和你關係真不一般。”
“別瞎說,人家李哥有家有室的。他就是我一大哥而已。”歐亞美急忙說道,摟住我的胳膊也放了下來。
“好了,好了。”媚媚臉上笑容不改,看了看我,“乍一看,李哥還有點像我現在班上一個同學。不過那個男生是從農村來的,氣質風度和李哥你是沒的比的。”
媚媚說完朝我擺擺手,“我現在還要練習,李哥,一會兒我來向你討教一下。”
我和歐亞美在場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館裡有兩塊場地。一塊場地上,一隊男生在教練的指揮下訓練著,靠近我和歐亞美的一塊場地上,一群人在排練跳舞。很奇怪,除了女孩,還有一些男生也和這些女孩一起練著跳舞。
“這是媚媚她們最後一個賽季做啦啦隊了。下賽季開始主推的是女子比賽,男子比賽做做陪襯而已,所以啦啦隊就由男孩子組成了。現在媚媚她們在邊教邊帶著這些男生怎麼跳舞。你看,這些啦啦隊的女孩都比場上打球的男隊員個子高,還給他們跳舞助興,看著怪怪的,是不是?”歐亞美邊說邊看我一眼,“呵呵,女孩打比賽,男孩跳舞助興。看著一定很有趣。”
雖然這是很合情合理的改變,但這時我腦子裡一時間還真是想像不出,一群男生,硬手硬腳的,怎麼能跳出那種風情萬種,煽動撩人的熱舞。
我看著場中這些男男女女一遍遍地練習著。那些女生身材都很好,高挑健美,而男生們都細細嫩嫩的,個頭也都只到女孩的肩膀。這些男生在這些高大健美的女孩的身影中嬉笑地穿來穿去,時而還和女生們打鬧一下,全無一點不適應。我看得心裡真是很有感慨。
有人走過來。
“嗨,阿美,你好呀。”來人遠遠地就大聲地和歐亞美打了個招呼,是一個從籃球訓練場上下來的男生。他從跳舞的人群中走過來,個子雖然比那些跳舞的女孩稍矮一點,但遠比那些跳舞的男生高出許多。
“好,有什麼不好的。”歐亞美淡淡地答了一聲。
男生走到近前,看了我一眼,說:“這位是……”
“他是我李哥,你也得叫李哥。”
“哦,李哥。”男生叫了一聲,“我叫大強,是阿美的男朋友。”
男生自我介紹起來,話未落音。歐亞美就補上一句。
“前男友。說清楚些。”
“是、是。前男友。”男生有點尷尬,嬉笑一下,便靠在歐亞美身邊坐了下來。
“坐遠點,一身汗臭。”歐亞美說著推了男生一下。這個叫‘大強’的男生微微動了一下身體,嬉皮笑臉地說:
“阿美。你好像變了口味,怎麼喜歡上這樣的小男生呢。你不是一向喜歡像我這樣高大威猛的男孩子的嗎?”
“你少囉嗦。李哥那是我哥。再說了,瞧你現在這樣兒,還高大威猛呢?哼。”
男生訕訕地笑了一下。
“你一邊去,別在這兒煩我。聽到沒有?”
男生還是一臉的痞笑。“別緊張嘛?現在我就是想占你點便宜也占不了了。你怕什麼?再說,咱們就是不做戀人,也不是仇人嘛。”
歐亞美聽了默不作聲。忽然,她一伸手抓住男生的手腕一扭,男生頓時被扭得跪坐在地上,連連叫疼。我看在眼裡,但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想勸阻也不知從哪裡說起。幸好這時媚媚過來了。她掰開歐亞美的手,說:“阿美,大強也沒怎麼惹你,你幹嘛呀?”
“我沒用力,他裝的。這傢伙,一肚子壞水,你不知道?”
媚媚把歐亞美按坐在板凳上。男生站起來,還是嬉皮笑臉的樣子。
“阿美,你下手好狠呀。”
“你就別擱這兒招人嫌了,一邊去吧。”媚媚說著在歐亞美身邊坐下,說,“上次你不是專門來教訓過他一回了嗎?氣還沒出夠?他以前也沒怎麼著你,就是喜歡見了女人動手動腳而已。”
歐亞美坐著沒吭聲。媚媚看了我一眼,說:“好了,不說了。李哥,聽阿美說你籃球打得好,我們來練練?”
“算了吧。”我擺擺手,“今天我穿的是皮鞋,阿美沒說要打球…….”
我話還沒說完,歐亞美忽然站起來,叫住了正準備走開的大強。
“嘿,你過來。”
大強馬上一臉嬉笑地走了過來。歐亞美毫不理會他的表情。她轉身對我說;“他可是籃球隊的,你看看我怎麼贏他。”
“別、別。”媚媚一把拉住歐亞美,說:“你們就別打了,別打著打著打球變打架了。我來,先活動一下,讓你李哥瞧瞧。”
媚媚說到最後一句,特別向我挑了挑眉頭。
歐亞美又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我真的能贏他,我們比過,不是他讓我的。我就納悶怎麼會輸給你了?”歐亞美坐下後就迫不及待地對我說。“媚媚的球比我打得好,你看看,你能贏她嗎?”
我看著媚媚和大強在場上開始一對一對抗。場邊其他的一些男男女女也站在場邊邊看邊說笑著。媚媚的球確實比歐亞美打得好,畢竟長時間跟籃球隊在一起,各種技術動作做的像模像樣。我看著,也沒怎麼留意比分,反正大強最後是輸了。
媚媚走過來,笑的很得意。我便對歐亞美說:“我能和這個男生講幾句嗎?”
“當然。”歐亞美說罷一揮手,“你,過來一下,李哥有話要對你說。”
大強立刻聽話地跑過來,對我微微點點頭。
“李哥,你好。”
我讓大強在我邊上坐下,便問:
“你是有意讓她的吧?”
“沒有。李哥,我向你保證。我真打不過她。阿美我都很難贏。”
“怎麼可能,她們是女孩,又沒正規訓練過。”
“嗨,就因為她是女的,我才打不贏。現在這些女孩可比咱們男人強多了。要身高有身高,要力量有力量。”
“你多高”
“以前2.03米……”
“誰問你以前了,就喜歡臭顯擺。”歐亞美哼了一聲。
“現在,現在也就1.60米多一點吧。你沒看見嗎?比阿美她們女孩都要矮半個頭呢。籃球是高個子的運動,我怎麼可能贏她們女人呢?”
“瞧你就一個沒用的東西。李哥他就能贏我。”歐亞美說。
“不會吧?”大強瞪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歐亞美,“阿美,你說笑吧。你比李哥至少高一個頭呀。不只身高,還有體重,你多重呀?”
“問這麼多幹嘛?”歐亞美沒好聲氣。
“問問嘛?現在體重對我們男人來說是敏感的問題,你一個女人,怕什麼?”大強笑嘻嘻地說,“你至少有120斤吧。李哥,你呢?我看頂多60斤。體重差一倍呀,這在場上怎麼對抗呀……”
“你在球隊裡打什麼位置?”沒等大強說完,我便問了一聲。
“中鋒,有時也打大前鋒。”
“這就難怪了。”我說著笑了一下,心裡有數了,便轉頭對歐亞美和媚媚說:“這樣,我今天沒有球鞋。我現在和大強講兩句,然後他再和媚媚打一次,怎麼樣?”
兩個女孩聽了都先是一愣,接著異口同聲地說;
“行。”
我把大強拉到一邊,便問:
“你罰球點距離的中投怎麼樣?”
“還行。”
“好。”我想了一想,便對大強說:“這樣,你不要用中鋒技術,不要背身打,身高體重都不佔優勢。你拉到遠離籃筐的位置,她跟上來,你就正面突她,她不跟上,跟你保持1、2米的距離,你就在罰球點的距離上出手中投。防守時,不要退到籃下,遠離籃筐時就纏住她。她沒有技術能力在你的干擾下長距離運球直到籃下,要麼失誤,要麼被你搶斷,要麼過早停球,她的中投不行的。防守時儘量不要正面背身防,儘量靠近右側,這樣會很容易掏掉她的球,這些女孩左手基本上是不會運球的。”
“這樣行嗎?”大強聽得將信將疑。
“保證行。你一定要有信心,這也很重要。”我說著停了一下,“別看她們女人現在人高馬大的,本質上說,還是女人。她們的彈跳,移動,轉身,速度,爆發力這些肯定還是不如男人的。你雖然是打中鋒的,但這些方面肯定還是比她們女孩強,況且你的身體條件和她們的差距並不大,我都能贏她們,你絕對沒問題。”
大強聽得似乎明白了,對我用力點點頭。
接下來的對抗果然如我所料,大強雖然費了點勁,用他不習慣的打法,但還是5比3贏了媚媚。媚媚沒有歐亞美那樣的好勝心,輸了便很爽快地說:
“李哥是真有兩下子,我服了。”
這顯然不是歐亞美想要的結果。她謔地站了起來,說:“來,我們來打一場。”
“阿美,你就算了。”媚媚一把拉住歐亞美,轉頭對著場邊的一群女生叫了一聲,“小雯,你上,給我們女生把面子掙回來。
女生中個子最高的一個女生走了出來。這個女生憑目測身高至少在1.75米以上,幾乎比大強要高出整整一個頭,而且體型也看上去顯得比較健壯。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叫小雯的女生是啦啦隊的女孩中籃球打得最好的一個。
又一場對抗旋即拉開。另一塊場地上那些練籃球的男生這時也圍攏過來,說說笑笑地看熱鬧。
大強一上來還是用連突帶投的方法,連續打進了三個球。接著第四個回合,他忽然又改用背身靠打。女孩身高臂長,力量也占上風,大強根本打不動,最後強行起跳投籃,還被女孩一個漂亮的蓋帽,蓋個正著,並把球搶了過去。女孩把球運出三分線,大強就立刻貼身纏了上去。女孩沒法擺脫大強的貼防,很快球又被大強搶斷了。接著大強又背身打,又不成功。如此反復了幾次,誰也得不了分,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別靠著打,正面……”我見大強又從女孩手中掏球成功,便喊了一聲。話沒說完,歐亞美拽了我一把。我一側頭,便看見歐亞美一臉忿忿之色。
“別急,李哥。”媚媚笑著說,“你不瞭解這小子。這會兒肯定是又起了壞心。背身打才能往女孩身上靠呀,才能東摸一下,西碰一下呀。”
我聽明白了,也笑了一下。
“呵呵,看小雯的表情,馬上要給他吃點苦頭了。這小子就是不長記性。”
“是本性太壞,狗改不了吃屎。”歐亞美補充一句。
“呵呵,他本性壞,你當時怎麼就跟他好上了?”
“你不記得我每次來找你玩,他總來和我套近乎,獻殷勤。我當時被他的外表迷惑了,長得人高馬大的……”
歐亞美話沒說完,我們的目光就全被吸引到了籃球場上。只見女孩雙手一下把背靠在她身上的大強推開。大強一個踉蹌被推得連沖了幾步,口裡卻大喊。
“犯規。”
“犯你個狗屁規。”女孩大步跨上,伸手抓住了大強的手腕。大強想掙脫,但顯然用盡了力氣,卻怎麼也掙脫不了。
“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你心裡清楚。”女孩惡狠狠地說,“信不信,我就在這把你的褲子給扒了。”
“耍流氓呀,有人要耍流氓了。”大強故意高聲喊起來,“哥幾個還不過來幫幫我,這娘們瘋了。”
場邊的幾個大強的隊友立刻沖進場裡,但那些啦啦隊女孩也同時紛紛沖了過去,攔住了那些男生。男生們被這些比他們高大的啦啦隊女孩推推搡搡地一直退到了牆邊。
“老實點,要不要我們姐幾個把你們的褲子都扒了?”女孩們邊推邊笑邊說著。
大強這時已經被女孩手臂一甩,跌坐在了地上。女孩上去照他的屁股踢了一腳,然後似乎也沒想多難為他,一轉身便走了。
大強忽地從地上跳起來,猛地沖向女孩,從背後踹了女孩一腳,然後轉身就跑。女孩被大強踹得差點跌倒,但她迅速轉身,幾個大步便追上了大強,一把把大強掀翻在地。女孩趁勢而上,蹲下身子,一隻腿曲著小腿壓在大強的肚子上,兩隻手分別把大強的兩隻手按在地板上。大強兩腿無力地蹬著,身體卻動彈不得。
女孩從轉身到把大強壓在地板上,這一系列動作迅猛有力,大強根本未及抵抗就被她完全制服了。這一幕讓我看得咂舌不已。看著在男人中算是相當高大健壯的大強在女孩的面前卻這麼軟綿無力,不堪一擊,我不禁歎了一口氣------相對于男人而言,現在的女人在身體上的優勢太明顯了,而且,心理優勢也完全確立了。大強這幫男生平日裡肯定沒少受這些啦啦隊女孩的欺負,他們身上原來應該有的作為男人的精、氣、神早就在被這些體格上佔有絕對優勢的女孩們的捉弄和折磨中,被撕扯得一乾二淨了。從大強和這個叫小雯的女孩的對抗中的表現來看,他在心理上早就徹徹底底地輸給了這個女孩,否則,雖然身體上有差距,大強也不會這麼不堪一擊。
“看來今天非給你一點顏色看看,好讓你記著。”女孩把大強死死地按在地板上,壓在大強肚子上的小腿略一加力,大強頓時‘哇哇’大叫起來。
女孩一笑,說:“別大呼小叫的,這麼沒用,哪像個男人?”
“我服了你。你是男人,我是女人,行了吧。哎喲……”大強邊說邊半真半假地大聲叫著。
“哼。你別裝模作樣了,我沒用幾分力呢。至於嗎?”女孩冷笑一聲,接著,她口氣一變,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把口張開。”
“我沒裝。你這麼重的體重全壓在我肚子上了,你應該去減減肥了……”大強還在貧嘴,但話沒說完,便又大叫了一聲。顯然是女孩煩了,腿上真加了點力,大強的這聲喊叫有點痛苦。
“我再說一遍,把口張開。”女孩冷冷地說。
大強沒吭聲。他掙扎著,但女孩的力氣顯然比他大,他毫無機會地被死死地按在地板上。
“還不張開。要不,我扒你褲子了。”女孩厲聲說道。
大強老老實實地張開了口。
女孩對著大強口裡吐了一口口水,接著便笑了起來。
“記著,下次再不老實就不是讓你吞口水這麼簡單了。瞧你現在這身板,還敢對女人起壞心”女孩說著鬆開一隻手,手掌在大強臉上摸了一下又掐了掐,依舊笑著說,“身板不行,這臉蛋還是不錯的啊。”
“我以為你想幹啥呢?不就是吞口水嗎?幹嘛這麼費勁。”大強躺在地上還一臉痞笑,“吞女孩的口水不就跟接吻一樣嗎?”
“呸,沒見過比你更不要臉的。”
女孩說完話,便站了起來,徑直走開了。
“現在的女人怎麼都這麼野蠻呀。以後怎麼找老公呀?誰敢要呀?”大強哼哼唧唧地從地上爬起來,好像沒發生什麼事似的走到一邊的長凳上坐下來,臉上竟還帶著一絲痞笑。
“現在是我們女人娶你們男人了。由不得你們男人要不要的。”另一個女孩咯咯笑著說了一句。這時,場上的其他男生女生也哄笑著漸漸走散開來。剛才的一幕在他們看來好像司空見慣了一樣。就連那個男隊的教練,也至始至終一直坐在另一塊場地邊的椅子上,根本不理會場地中央發生的事。
接著,場地上又恢復了正常,男生女生們該練什麼還各自練著。練習結束後,媚媚她們一幫女孩便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著晚上上哪兒去玩。歐亞美在媚媚耳邊耳語了幾句。媚媚便笑著看了看我,說:
“晚上我們蹦迪去吧。我知道五裡亭哪兒新開了家迪廳,不錯,還便宜。我們現在就走,到哪兒附近再找個地方吃飯。”
於是一群人說說笑笑地走出球館,那些跳舞的男生也跟著這些女生一起走著。他們顯然平時就是玩在一塊兒的,廝混得挺熟。
我並不想跟著他們去玩,但歐亞美硬是拽著我和她一起去。出了校門,這些人便直奔地鐵站。我很不喜歡去地鐵這樣人流擁擠的地方,但此時被這麼一群人擁著,只能跟著去了。
這時正值下班高峰,地鐵站裡人擠著人。地鐵一到,我便跟著人流走向車門。我發現一直拽著我的手、站在我身邊的歐亞美這時卻不知去向,不知被人流擠到哪裡去了。我被人流推擠著上了地鐵,上下左右都找不到扶靠的地方。
地鐵啟動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和我一起上車的這些啦啦隊的男生女生很默契地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女生站在外圈,手扶著車廂頂部的扶杆。男生被這些女生圍在中間,並不扶靠什麼,只是靠在女生身上或拽著女生的胳膊或衣裳。也有一些女生的另一隻手很隨意地搭在男生的肩膀上。
這時我才感覺到我的肩膀上也搭著一個女生的胳膊。我略一抬頭,發現我身後也站著一個女生,卻並不是歐亞美,而是一個不認識的女生。這個女生身前還站著一個男生,男生身體靠著她,她的胳膊卻伸長了扶在我的肩上,好像一隻長臂摟住了我們兩個男人。我想把這個女生的手撥開,又覺得不合適,心裡有點亂。女生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我此時的感受,她只是不停地和她身邊的另一個女生高聲交談著。
我這才發現我身邊的這群男女學生都在若其無事地相互交談著。女生在男生的頭頂上方談論著她們感興趣的關於球賽的話題,矮她們一頭的男生一點也不影響這些女生之間面對面地交流。男生們也很安心地在女生們的保護圈裡交談著一些影視明星的花邊新聞。他們在女生胸口的高度上說笑著,身邊這些高大的女生似乎沒讓他們感到絲毫的壓抑和局促。男女生間互不干擾,各行其是,各得其樂。在這樣擁擠的環境下,他們身體擠靠在一起,相互間好像一點都不在乎,也毫不避晦。
車子進入了一個彎道。我身邊的男生腳下挪動了一下,身體移到了女生的右側。女生扶在我肩上的手臂略一用力,把我的身體摟靠在她左側的身體上。女生穿著一件緊身的短袖練功衣,很薄。我的頭正靠在她的左胸上,軟軟的。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跳。這時,女生扶在我肩上的這只胳膊順著我的肩向前滑落。女孩伸開的手掌正放在我的腹部,前臂垂落在我的胸前,上臂緊貼在我的臉頰上。
被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這樣摟著,我一時間渾身發熱,渾身不自在。我又略略抬頭掃了女孩一眼。女孩依舊是若其無事地和她邊上的女生聊著。手臂上還稍稍加了一點力,把我摟了更緊些。女孩的上臂的肌肉很有彈性,皮膚上還殘留著一些汗液,濕濕的,涼涼的,和我的臉頰粘在一起。
這時,車子又晃動了一下。我的手不自覺地抓住了女孩放在我胸前的手臂。這只手臂看上去並不粗,但我的手抓住它的時候,才發覺和我的小手比較起來,這只手臂明顯要粗大許多。我的手抓在女孩的手腕處,虎口遠不能合攏,而女孩張開的手掌看上去幾乎要比我的手大一倍。
我低著頭,看著我的小手抓著女孩的手臂,忽地一個恍惚,一種久違的感覺從心底鑽了出來------我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緊攥著媽媽的手。
這時,我感覺到女孩低頭看了我一眼,輕輕一笑,手臂上又加了點勁,讓我緊緊地靠在她身上。此時我雖然感覺很彆扭,很不習慣,但這樣站著,不論車子怎樣搖晃,女孩的身體一直站得很穩,我心裡不自覺地產生了一種有所依靠的感覺。
我便一直這樣抓著這個女孩的手腕。實際上,此時的我抓住女孩的手腕,並不能讓我站得更穩,只是我內心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感觸著這個女孩強壯的手臂,能讓我明確地感覺到,在這個雜亂壓迫的環境裡,有人在身邊保護著自己,心裡便踏實多了。
偶一晃眼,我看見歐亞美和媚媚站在離我不遠的另一個男女生圈裡。她倆的手也扶著身邊的男生。她們不時地向我這邊望望,看著我這時的境況,便偷笑著竊竊私語。
我立刻明白了,眼下這一切是歐亞美有意設計的。過後我曾質問過她,她很坦然地承認了。
“李哥,我這樣做也是讓你儘快適應這個社會呀。讓你看看現在的男生女生間是一種怎樣的關係。你是不是覺得這些女生太開放了,太過分了?其實不是的,要怪只能怪現在你們男人太矮太小了,在類似地鐵這樣的公共場所,只有依靠身邊的女人。這些男生女生這樣做完全是自然的選擇,他們之間早就習慣了。每一個女生都會自覺地照顧她身邊認識的、不認識的男生。她們覺得這是自己的義務。你也別瞎動心思,以為別人想占你的便宜,或對你有意思。你想想,下了地鐵後,那個女生還有沒有進一步對你有所動作。”
我一想,還真是沒有。下了地鐵以後,整個晚上那個女生幾乎就沒有正眼看我一眼,似乎全然不認識我似的。她也許真的就把我當成一個正好站在她身邊的男生,順便照顧了一下而已。當晚雖然我還有意無意地瞄了這個女生幾眼,但要麼時間太短,要麼相距太遠,以至我都沒看清她長什麼模樣。如果在大街上,就算碰到了,也一準是擦肩而過的陌路人。
“呵呵,擦肩而過?李哥,你又犯糊塗了吧。她的肩太高,你踮著腳也擦不到。”歐亞美不失時機地又刺激了我一句。
就這樣,我不由分說地被一個陌路女孩親密接觸了一把。
要說動心思吧。這女孩恐怕早就不記得這件事了,我嘛,還多少心裡一動。畢竟是第一次。
第十七章
我站在場邊,看著一群男女中學生在打籃球。這是一個看上去很滑稽的場面,矮小瘦弱的男生正在和平均身高高出他們一頭的女生打對抗比賽。比賽毫無懸念地一邊倒,男生在高大健壯的女生面前既無招架之功,更無還手之力,還經常被女生撞得東倒西歪、人仰馬翻。
有人走過來,我一看,是小麗。
小麗告訴我,現在場上打球的是她們班的同學。班上的男生過去總是喜歡欺負女生,現在女生高大起來了,這些男生不服氣。於是大家便決定來一場籃球比賽,看誰是真正的強者。
我聽了便跟小麗說,如果讓我教這些男生怎麼打,他們一定能打敗女生。
“那就試試。”小麗說話時把頭仰得老高,一臉不屑的神情。
接著我就做起了男生們的臨時教練,經我略一點撥,場上的局面立刻改觀了。這些女生大多數是近一年來發現自己的身體顯然已經比男生高大,而且力氣已經超過男生後才漸漸喜歡上了運動,才開始摸籃球的,而男生們大多數應該是從小好動,有一定籃球基本功的,所以我只給男生們講了幾套戰術,這些男生便在場上一個個生龍活虎起來。他們不跟女生拼身體,而是利用自己的靈巧,速度和相對嫺熟的和女生周旋。他們在這些高大但顯得笨拙的女生的間隙中鑽過來,擠過去,不斷地搶斷,突破,上籃。女生此時空有身體優勢,卻根本發揮不出來,只是跟著男生在場上來回跑動,一個個累得氣喘吁吁,有的實在跑不動的,乾脆叉著腰在場上踱起步來。
很快,女生們顯然被激怒了。她們便在場上不管規則地頻頻使用犯規動作,場面一時火爆起來,口角爭執,肢體動作不時出現,最後只好在吵鬧中不歡而散。
我一個人走回家。天很快就黑了。忽然,路燈斜斜地拖過來一個長長的影子,我一回頭,發現有人跟在身後並迅速走到了我跟前。
是大強。
大強一手扭住我的領口,惡狠狠地說:“你這臭小子,敢搶我的女朋友,今天就給點顏色你看看。”
大強正要動手。我身後突然竄出一個人影,把他架開了。我定睛一看,是小麗。大強在這個身高和他差不多的初中女生面前,遲疑了一下,臉上露出他標誌性的痞笑,然後打個哈哈,轉身一溜煙就跑了。
我很有點難為情地向小麗表示感謝。心想,我一個堂堂的男子漢,現在竟然淪落到要讓一個小女生來保護自己,一時間真有點無地自容。但一轉念,想到像大強這樣的,一個曾經多麼高大威猛的籃球隊的中鋒,現在在這樣一個剛發育的初中女生面前,也不敢耍橫,沒趣地選擇了退縮,我的心情又似乎平靜了不少。
“你們男人真好笑,現在都這小模小樣的,還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小麗笑著說。
這話讓我有一種怪怪的味道。這口氣不像是小麗,倒像是歐亞美。
我繼續一個人回家。天很黑,街燈穿過樹影,搖搖曳曳的,讓人看著有些詭異。我心裡猛地一陣發緊。我回頭看看,身後是一條長巷,空無一人。我加快了腳步,心裡砰砰直跳。走過一個拐角,街燈更加昏暗。忽然,有人從身後用胳膊鎖住我的喉嚨,手掌整個蒙在了我的臉上。手掌很大,我從嘴巴到眼睛全被蒙上了,既看不見,也發不出聲音。
我全力掙扎,但這顯然是徒勞的,身後的人力氣明顯比我大得多。我被拖拽著走著,心裡很緊張,但我還是憑直覺感覺出拖拽我的人不是大強,而是一個女人,因為蒙在我臉上的手掌雖然大,皮膚還是很嫩很軟的,同時我聽到了一聲輕笑,直覺是一個女聲。
我被拖拽到一個更黑一點的地方,然後被身後的人一推,倒在了地上。我雙手支撐起身體,想爬起來,便發現我身邊還蹲著十來個人,仔細一看,全是小麗他們班上的男生。我再回頭,便看見身後站著幾個小麗班上的女生,小麗也在其中。
一個女生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衣領,把我從男生中拖了出來,然後一鬆手,雙手插著腰,說:“你們看到了,這就是你們那個牛皮哄哄的教練,我現在要讓你們明白,什麼是男人,什麼是女人。男人在我們女人面前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女生說完,在我面前叉開雙腿,手指一指她□□,用命令的口吻對我說:
“從這裡鑽過去。”
我不動。
“鑽過去,聽到沒有。”
我還是不動。眼角掃了一眼蹲在一旁的男生們¬——一個個默不作聲,瑟瑟發抖,有幾個還在低聲抽泣著。一個女生在他們中間走來走去,猛地她一把抓起一個正哭著的男生,張手扇了兩巴掌,厲聲說道;
“不准出聲。”
男生中的抽泣聲立刻停了下來。
我抬頭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小麗,希望她能幫我說說話。小麗果然向我走來了。她走到我身邊,蹲下身子,臉上露出怪怪的笑。
我忽然有一種感覺:眼前的小麗很陌生。
“嘿嘿,李叔叔,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衣服全脫光。”小麗說著話,一臉笑嘻嘻的,還伸手在我臉上輕輕地拍打了兩下,“我不會為難你的,李叔叔。你選擇,是鑽過去呢?還是,我把你剝光。”
小麗說最後五個字時,臉上的笑容瞬地消失了,眼睛裡閃出一道可怕的光。
我嚇得渾身一抖。小麗又變得和緩下來。她拍拍我,說:“好個小可憐呀。別怕,我不會讓她們傷害你的。你乖乖地爬過去,乖乖的,爬過去很快的。爬過去就放了你。”
我縮起身體,躲避著小麗的手。
“快。”小麗突然厲聲說道,雙眼惡狠狠地看著我,“你鑽不鑽?”
我被嚇得渾身發抖。
“看來你是喜歡被一個小女生剝光衣服哦。”小麗換成了一種粘乎乎的、發嗲得讓人噁心的聲調,“你覺得讓我脫光衣服比較好,是不是?我也覺得這樣做比較好哦,很刺激哦。”
說罷,小麗便伸手來解我的皮帶。我身體本能地向後一縮。小麗的手正摸到了我的下腹部。
“我鑽。”
我說得很輕。說完,慢慢地四肢著地,從面前的女生的□□爬了過去。
我剛鑽過去,女生便回身朝我屁股踢了一腳,罵道:“你個流氓,鑽就鑽,還敢用臉帖我的大腿,占我便宜。”
我被踢的整個人在地上打了個滾。女生們爆出一陣大笑。這時又走出一個女生,在我面前叉開腿,說:“再鑽過去。呵呵,我不怕你占我便宜,你儘管把臉往我大腿上貼就是了。”
我猶豫了,但一晃眼又看到了小麗正狠狠地盯著我,只得再次雙膝跪地,爬向女孩叉開雙腿的□□。在我的頭剛鑽到女生□□的時候,女生突然雙腿一夾,把我的腦袋緊緊地夾在了她雙腿之間。
一時間我動彈不得。
女生下身穿的是一件不到膝的短裙。這時我整個腦袋都被她的裙子罩著,女生□□的氣味透過一陣陣熱氣慢慢滲進我的鼻孔,耳邊聽到女生們又是一陣恣意的大笑。我滿臉發熱,極力掙扎著……
……
我猛地驚醒了,卻是乍然一夢。
我喘著粗氣,渾身大汗。想動一下,才發現這時的我側身頭枕在柳馨的上臂上,柳馨的小臂曲著,正壓在了我另一側的臉上。
我吃力地移開柳馨的小臂,翻身坐了起來。夜深了,四周一片寂靜。我下了床,覺得有些口渴,想著去喝點水。走進客廳時我隨手開了燈,才發覺自己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三角底褲。天熱了,但還沒有到要開空調的地步。像這樣的天氣,我一般都是穿這麼少睡覺的。但這時的我猛然發現自己幾乎是光著身體站在光亮亮的燈光下,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我看了一眼窗外,腦子裡莫名地浮出一個鏡頭------一個女人在窗前拿著望遠鏡向外張望,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
我趕緊走回房間,在床邊抓了件衣服給自己穿上。走回客廳後,我才發現情急之中,我穿在身上的竟是一件柳馨的衣服,一件淡粉色的圓領休閒衫。這件衣服此時穿在我身上,顯得又寬又大,下擺完全包住了我的臀部。我仿佛穿了一件女式的連衣短裙。在經過鏡子前的時候,我好奇地停了一下,看了看鏡子。鏡子裡的我的形象就像一個穿著大人衣服的小孩。準確地說,分明是一個穿著媽媽的衣服的小男孩。這讓我一下子想起了早兩天,我和柳馨一起參加了一個新商場的開業典禮。商場的老闆是我和柳馨的大學同學,所以典禮上來了不少相熟的朋友同學。一個大學時跟柳馨最要好的女生也來了,還帶了她的丈夫。因為柳馨的緣故,以前我和這個女生也比較熟,記憶中她是一個個子小小,但嗓門卻很大,而且表情動作都很誇張的女孩。當年,好像小個子的女孩大多都是這樣,活潑可愛型的。但現在,再矮小的女人站在男人面前也會顯得不言自重。
這個女人(現在她已經不是女生了)有個英文名字叫DANIE,大家都叫她丹妮。她拉著她的老公迎面走向我和柳馨。我注意到現在的她在女人中也還是最矮的,大概比柳馨矮了不止5公分。但當她站在我面前時,我還是感受到一種居高臨下的壓力。儘管我穿著一雙內置增高墊的鞋子,還是比她矮了不止半個頭。
丹妮和柳馨寒暄了幾句,目光便轉向了我。“這就是我們當年的白馬王子呀。”她吃吃地笑著,“李煒,你現在多高呀?”
丹妮說話間徑直靠近我,昂首挺胸,要和我比比身高。我一側身想避開,卻被她雙手扶住肩膀。
“站直了,讓我看看。呵呵,你只到我鼻尖呀。呵呵,真有意思。”
柳馨一把推開丹妮,然後伸出胳膊摟住了我,說:“沒見你這樣的啊。見了老同學不冷不熱的,倒是緊著跟同學的老公套熱乎。”
“柳馨,小心眼了吧。李煒是你老公不假,但我們也是同學呀,說幾句熱乎話又怎麼了?”丹妮說著一頓,“李煒當年可是我們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呀,他是你老公,又不是你的私有財產,你的佔有欲也太強了點吧。你想讓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呀。太霸道了吧。”
丹妮還跟過去一樣,快人快語,把柳馨說得無話可答。
“李煒,你說,這些年她是不是很霸道,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們同學替你討個公道。”丹妮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對我說著,忽地臉上又是壞壞地對柳馨一笑,“我也沒怎麼你呀,就是想看看他現在有多高,就是好奇……呵呵,我實在想像不出,我們的白馬王子是怎樣小鳥依人地依偎在你懷裡的。呵呵,挺好,你們現在這樣兒,看上去也是很般配的一對。”
聽丹妮這樣說話,我臉上一陣發燒。我扭動一下身體,想從柳馨的臂彎裡掙脫。柳馨卻手上加力,把我摟得更緊了些。我心裡忽然間有一種很怪異,卻又油然而生的感覺——在這樣一個身邊滿是高大的女人的環境下,作為男人的我,捲縮在自己妻子的臂彎裡,有一種很自然的安全感。於是我也一手摟住柳馨的腰,讓自己更加緊緊地靠在柳馨身上。
接下來我們便在商場裡閒逛了起來。丹妮的老公和我走在前面。他興致很高地這裡看看,那裡瞧瞧。柳馨她們閒聊著,跟在我們身後。我們走進了一家時裝店,一個殷勤的小夥子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
“歡迎光臨。我們這裡有新到的款式,這邊請,隨便挑。”
丹妮的老公立刻撇下我,鑽進了衣服堆裡。我過去就很少逛商場,這時更是傻傻的站著不知幹什麼好。柳馨從背後一隻手扶在我的腰上,說:“我們好久沒一起逛商店了。”
我就這樣跟著柳馨在店裡轉悠起來。在一個衣檔前,柳馨停住了腳步。一個男孩立刻走了過來。
“小姐,你真有眼光,這是今年最新的款式,我們剛從香港進的貨。”
柳馨伸手取下一件衣服,仔細看了看。
“您是買給自己?還是買給這位先生?”男孩殷勤地問道,“這個款式男裝女裝都有,是情侶裝。您可以各買一件。”
柳馨聽了一笑,便拿著手上的衣服在我身上比了比。
“呵呵。”男孩也是一笑,“小姐,您手上這件是女裝的,男裝的在這邊。”
“女裝?哪裡能看出來呀?”柳馨問。
“這種款式比較中性,男裝女裝只有一些細小的差別,比如領口,袖口。還有這個腰身,是否略有收縮……”男孩一邊說一邊在衣服上指指點點,“這也確實很難分辨,但一般人看一眼大小,就能看出男裝女裝了。”
“大小?”柳馨問了一句。
“是呀,現在的衣服都時興中性化。下身的褲子和的裙子還分得清,上衣中性化了,男裝女裝還真不好分辨。但大小可以一眼就看出來了。現在男女的體型上差別很大,一般女裝最小的號碼,也比男裝最大的號碼要大。
“哦,是這樣嗎?”柳馨看看男孩,又看看我。
“這位先生這樣的身材在我們男人中算高的了,他穿這件加大號的應該合身。”男孩從衣檔裡拿出一件,擺給柳馨看。
“柳馨,你以為李煒還是當年那個高大的白馬王子呀?”丹妮不知什麼時候和她的老公走到了我們身邊。售貨的男孩指了指柳馨手中的那件衣服,說:“這件看上去是小一些,可能適合這位小姐,她的身材比較矮……”
“嗨,你這孩子怎麼不會說話呀,我哪裡矮,哪裡小了呀?”丹妮打斷了男孩的話。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男孩連忙道歉。柳馨見狀用肘捅了丹妮一下,說:“瞧你,把別人孩子嚇得。”
“是的,這位小姐說得沒錯,昨天我上網還看到一種說法,說現在有些形容詞,比如‘小’呀,‘矮’呀已經不能再用在女人身上的,像‘矮子’、‘小個子’這樣的詞已經變成男人專用的詞了。”售貨的男孩很會說話,一下子緩解了氣氛。
丹妮面色一緩。
“現在的男裝的號碼其實就是過去童裝的號碼。”售貨的男孩又補上一句。
“這話說得對。”丹妮一手把他老公拉到身邊,說:“柳馨,你看,他跟我站在一起是不是跟個孩子似的。唉,現在做女人真是累呀,什麼累活都得我們自己做。在家裡我覺的呀,就我一人是成年人。老公是我的大兒子,孩子是我的小兒子。這每天一回到家,倆兒子都往你懷裡鑽,簡直就是,唉,痛並快樂著。”
……
我收回回憶的思緒,站在鏡子前,仔細觀察鏡子裡的自己。鏡子裡這個人雖然從身體上看像個孩子,但形似神不似。細看之下,這個被寬大的衣服包裹在裡面顯得更加瘦小的身體,分明透著一種難以言狀的成熟的味道。衣服領口本來就大,這時穿在我身上,我的大半個前胸乃至肩膀都露在外面。我的細細的雙腿從寬大的衣服下擺處伸了出來,乍看之下,好像整個下身沒穿任何東西。我腦子裡忽然嘣出一個詞:
性感!
這個詞一嘣出來,我自己也很覺得意外。以前我從來沒有面對著一個男人的身體會想到這樣一個詞,但此時的我明確地感覺到,眼前鏡子裡這個男人的身體明顯帶有某些女性化的氣質,給人一種女性化的美感。想到這,我腦子‘轟’地一下,有點蒙了。
我呆呆地在鏡子前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走到飲水機處,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柳馨的寬大的衣服更讓我感覺出自己身體的嬌小。我走動起來,忽然有一種很新鮮的感覺------此時的我明明穿著衣服,但感覺就像沒穿一樣,我的大部分皮膚還是直接和空氣接觸著,而且這空氣包裹在衣服裡面,隨著衣服的擺動而流動著,涼涼的,弄得我毛孔都有點微微發癢。
我端著水走向沙發,在又一次經過鏡子前的時候,我竟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鏡子,並少做停留,略略在鏡子前轉了兩下身體。
美,也是永恆不變的人性啊!
我喝了一口水,在沙發上坐著,了無睡意。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呀。我心裡暗想著。這些天在外面接觸了很多人和事,都是放在過去根本不能想像的。我想著剛才的夢,真不敢相信這樣的夢境會從我的腦子裡生出來,但這一切確是真真實實的,我的理性告訴我,現實社會中的男女關係可能就是這樣的。
可是,夢裡為什麼會是小麗這些小女生呢?
我想起傍晚回家的時候,經過了一個中學門口。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從門裡走出來。一個男生邊走邊拍著一個籃球。忽地跑過來一個女生,搶了男生的球就跑,。男生追著跑了起來。開始是他們兩人在三三兩兩的學生中追逐,接著,又加進來幾個男生,終於把這個女生攔住了。這個女生個子挺高,腰身的高度幾乎就在她身邊的男生的肩膀的高度上。兩個男生平舉雙臂攔腰抱住了這個女生。女生也不掙扎,任由兩個男生前後抱著自己,笑嘻嘻地伸長雙臂,把籃球高高地舉過了她的頭頂。另一個男生見狀,便在女生身邊跳了幾下,可就是夠不著女生手中的球。終於又多來了兩個男生,把女生推扯得踉踉蹌蹌。女生卻大笑著將球一下拋給了不遠處的另一個女生。如此反復幾次,男生們,始終無法從女生手中搶回籃球。
“你們這些小不點兒,還玩什麼籃球呀。呵呵呵。”一個女生大聲囔著。
這時,最初的那個男生突然間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女生們便停止了對男生的捉弄,一個女生把球還給了這個男生。男生抱著球,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起身扭頭就走。男生向我這個方向走來,這時,最初的那個女生快步追了上來,依舊是一臉笑嘻嘻的神情。
“別哭了,我請你吃冰淇淋。好了吧。”
男生立刻破涕為笑,屁顛屁顛地跟著這個女生走了。
我繼續回家。在快到家的時候,我不經意發現在我前面不遠處,有兩個穿著校服的學生手牽著手走著,身體靠的很近。顯然是一男一女,因為一高一矮,而且女生穿著裙子,男生穿的是褲子。我從背後漸漸走近時,忽然覺得這個女生的身影有點熟。
女生竟然是小麗。
這些小小年紀的孩子,竟然早戀,而且他們竟然如此快地適應了與過去完全顛倒的強弱角色。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腦子裡一時間想起很多事,讓我睡意全無。我隨手打開了電視。
電視裡正播著一個有關動物世界的節目。螢幕上,一隻雄獅氣宇軒昂地立在一個巨石上,用一種王者的氣度掃視著眼前的草原……但轉眼間,我便直覺到一種異常。雄獅慢慢地走下巨石,鏡頭裡出現了一頭雌獅的身影。當雄獅走近的時候,它的體型看上去只有雌獅體型的一半大小。雌獅身邊還有另外兩頭雄獅。雌獅毫不在意這些雄獅,自顧走著,幾隻雄獅跟在它身邊小跑著亦步亦趨。
解說不緊不慢地跟著畫面傳了出來。
……這不是母獅帶著自己的小獅,而是一個獅群。獅子是典型的強者為尊。現在的獅群都是以母獅為首,作為獅群首領的母獅一般都同時擁有多個異性伴侶。雄獅雖然還有獨立的生存能力,但其搏鬥能力甚至敵不過雌性的豹子或鬣狗。在捕食時,雄獅也大多是充當一些輔助的工作。因為能力限制,雄獅很少能碰上能獨立捕食的機會。雖然它們有能力捕獲草食動物中的雄性和幼體,但一般這些雄性的草食動物或幼體都會受到雌性個體的保護。雄獅除非成群出擊,單個的雄獅是沒有能力挑戰雌性的羊、鹿等動物的,更別說水牛了,對雄獅來說簡直是大象一樣的龐然大物。所以對雄獅來說,最理想的生存方式就是依傍著雌獅……動物世界的變化遠較人類迅速,因為這裡是無條件的適者生存 ……
螢幕上的雌獅蹲臥了下來,一隻雄獅也緊挨著雌獅蹲臥下來,它的身體在雌獅的映襯下,活像一隻馴服的獅毛狗。
我有氣無力地關了電視,在沙發上又略坐了一會兒,便起身熄燈,走回臥室。當我在柳馨身邊重新躺下,眼前立刻浮現出剛才看到的雌獅雄獅坐臥在一起的畫面。現在的我作為一個雄性生物,躺在一個雌性身邊,是不是也和電視上的畫面有某種類似的感覺。我忽地有一點好奇,擰開了床頭燈。
柳馨四肢微張地仰面熟睡著。
我一時有些恍惚,定定地看著柳馨的身體,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交織著。新婚後的一段時間裡,我經常會喜歡在□□前後,認真細緻地端詳柳馨的身體,好像是欣賞某種藝術,或是一個捧在手心的尤物。自從體型發生變化後,我們之間雖然還是經常親密接觸,但我再也沒有哪怕略微專注地看過柳馨的身體了,好像是在刻意地回避著什麼。此時,我忽然有一種好奇,一種激動——一個女人的身體對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麼?而一個相對高大的女人的身體究竟會給男人一種怎樣的感覺?
柳馨的身體一覽無餘地展現在我眼前。現在的柳馨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像過去的我一樣,夏天裡喜歡赤膊睡覺(這可能也是一種強勢性別的心態吧)。乍看一下,那分明是充滿女性味道的體態,線條讓我不禁心頭一熱。這確實還是那個我熟悉的柳馨。但旋即我心頭就猛地一震——眼前這個女性的身體無疑很‘大’。從肩膀到手臂,從腰身到雙腿,都讓我無可抗拒地感覺到‘健壯’二字的含義。我試著把手臂伸到她的手臂旁,略作比較,心裡殘存的男性的自尊心便一下子感受到了一種毀滅性的打擊。我忽然意識到現在的女人這樣的強勢,不是因為男人變矮了,而是因為男人的身體均勻地縮小了,所以就算在很矮的女人面前(比如我在丹妮面前),身體力量上也不是一個級別的。柳馨的身體乍看之下並不粗壯,但我只需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身體,在相形之下,我就會立刻感受到柳馨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透射出一種壓倒性的力量,讓我無地自容地感覺到自己作為一個男人的弱小和卑微。這種感覺讓我不由自主地雙手緊抱在胸前,女人的身體對我視覺的衝擊瞬間轉化成一種巨大的力量,讓我心靈深處一陣恐慌,一陣戰粟。這種心跳加速讓我瞬間又產生了一個很矛盾的思想:眼前這個女人的身體雖然讓我感覺到某種威脅,但在這種被危險纏繞的時候,我卻想一頭撲進這個女人的懷裡。只要靠著這個女人,她就會給我庇護,讓我從心底有一種安全感。
我於是小心翼翼地挪動著靠近柳馨的身體,腦子裡忽然生出一個想法——想整個人趴在柳馨身上。以前,我們親熱時,柳馨總被我壓在身下。後來,經過一小段時間的調整和適應之後,便成了柳馨很自然地把我壓在她身下。現在,幾乎每次都是柳馨急吼吼地,喘著粗重的氣息,甚至有點蠻橫地把我一下扳到在床上。我似乎也習慣了,很自然地變成了一個‘受壓迫者’,被動地讓柳馨變著花樣‘折騰’我。這一切似乎不需要過程,也不需要理由、解釋。每個人都有某種特別的功能,在一定的條件下做好自己合適的角色。
我分開腿剛坐在柳馨腰間,柳馨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我一眼,哼了一聲;
“幹嘛呀你?”
柳馨眼睛半睜半閉的,沒一點光,但和我的目光一碰,我還是感到一種觸手可及的力量,心裡一下子一陣緊張,一陣怯懦,接著一股羞愧之情一湧而出。我感覺我的臉一定紅了。
柳馨伸出雙臂把我一下子摟著趴在她胸口上,嘴裡斷斷續續發出一些聲音。
“這麼晚了……別搞了…….累了……來……好好睡,寶貝……我抱著你……”
第十八章
張揚和藍倚紅近日接了一部新戲。是一部連續劇,片名一聽之下讓我咂舌不已——《新水滸傳》。一驚之後我更是滿心疑惑:以現時的男女身材,如何拍攝這部戲?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在高出一頭的潘金蓮的面前,武松能如何展現自己打虎好漢的英雄氣概。
我胡亂翻看了兩眼劇本,忠於原著,少有改編,但是,在毫無新意的背景下有一個巨大的、全新的創意——反串,即由女演員扮演劇中的男性角色,而原著中的女性角色全部由男演員來演。這個創意實在是大膽、新奇。如此一來,我不得不從心底佩服這個劇組,單就這個創意,就吊足了人們的胃口,也足以保證該劇成功的商業運作。
張揚和藍倚紅自出道以來,便專注於拍電影,走得很順,不像一些半紅不紅的二流明星,大多混跡於電視劇,混個臉熟。但這回他們幾乎沒有猶豫就加盟了這個劇組,不言而喻,這是一個一定能熱播的劇碼。因為檔期問題,他們不可能跟著劇組從頭到尾地拍這樣一個長劇,劇組也只是讓他們選擇一些有點戲份的角色客串一下,以達到互相借用共同炒作的目的。
在我的意料之中,張揚選擇了戲份很足、最引人注目的角色——潘金蓮。這很符合張揚的身份,客串也要出彩。藍倚紅當然不能出演武松,戲太多,劇組便推薦她演西門慶,她欣然應允。這樣這對金童玉女還算是又演了一對‘情侶’。
接了這樣一個戲,演員們大多又興奮,又忐忑,張揚和藍倚紅也不例外。這些天他們忙著熟悉劇本,進入角色。兩人還經常照著劇本排練一下,尋找感覺,互相探討指點一下。而且經常是張揚教藍倚紅男人應該怎樣言談舉止,藍倚紅反過來教張揚如何表現女人一舉一動,一眸一笑。這讓我和歐亞美在一旁常常忍俊不禁地大笑起來。有一次,藍倚紅練著練著很喪氣地往沙發上一坐,賭氣似的說:
“我看這戲我們還是推掉算了吧。真受不了。這不是過去那些女扮男裝的戲,骨子裡還是女人,這就是要我演貨真價實的男人呀。”
“就是。”歐亞美在一邊插上一句,“揚哥,我怎麼看你也是個男人呀,還潘金蓮呢?呵呵。”
張揚坐在一邊默不作聲。
“現在我真是更加佩服梅蘭芳這些人了,還有那個孟小東。”藍倚紅隨之又歎了一口氣,“唉,但那是戲曲呀,還是不一樣。”
張揚聽到這句話,眼睛一亮,說:“我看我們別自個兒瞎琢磨了。我們不如早一點去片場,感受一下。你想呀,這妝一畫,服裝行頭一上身,說不定就找到感覺了。”
沒過多久,我便隨著張揚他們去了片場。片場設在外地的一個影視城。離開城市,來到純淨自然的山水田間,我的心情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世界是變了,但天地沒有變,藍天白雲悠悠,高山流水依舊,讓我感受到一種久違的輕鬆和舒暢。就在我全身心地陶醉於大自然的時候,張揚不經意地說了一句話,讓我心底猛地翻出一陣漣漪。
“你還記得菲菲嗎?”
張揚這句隨意無心的話讓我愣了一下,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一個天真可愛的女孩的身影。
女孩叫蘇菲,是我兒時的玩伴,也算是我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初戀。那時我們住在一個大院裡,父母間是同事,也是極要好朋友,兩家交往密切。蘇菲小我一歲,從小就像個跟屁蟲似的,喜歡跟著我。後來漸漸地長大了,兩人便有了那種朦朦朧朧卻心照不宣的感覺。在她剛上高中的時候,他們全家移民去了國外,此後我們之間便少有聯繫,直到音訊全無。
“有一次,我在美國參加一個影展,她來找過我。當時我也很意外,我們見面聊了一會兒。”張揚見我沒吭聲,便自顧講了起來,“她向我打聽你,問了很多你的情況。呵呵,對你念念不忘啊!”
“是嗎?”我應付了一聲。
“他問我要了電話,說她很快就要回國了。好像是她媽媽要接手了一大份產業,要帶著她一起回來打理……這些產業原本應該是他舅舅接手的,現在情況不是變了嘛。”
“哦——”我應了一聲,想起蘇菲的姥爺是一個中醫世家,有一些家傳的秘方。後來,她姥爺創辦了一個醫藥企業,規模很大,效益也很好。秘方向來是傳男不傳女,而且只傳長房長孫,所以過去蘇菲的媽媽說起這事,好像是件和她毫無關係的事。現在世道變了,所以此刻我猛一聽說,竟一下子很難轉過這個彎來。
“我看她對你是舊情未了。”張揚用肯定的語氣結束了這個話題。
張揚的這番話讓我一時間不知做何感想,本來面對山水平靜愜意的心情多少受了一點影響。
到達片場已是晚上,匆匆洗了就睡,第二天上午來到了拍戲的影視城。影視城占地很大,裡面人流如織,很熱鬧。拍攝現場在一段仿古的街道上,外面擠滿了圍觀的遊客,裡面雖然也很嘈雜,人來人往,卻是清一色的古色古香。市井街市,亭臺樓閣,來往蹲坐其間的人也都身著古裝,大多數是一些臨時召集的群眾演員,表情呆滯,無所事事,百無聊賴。但對於第一次來到拍戲現場的我來說,身處其間,還是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時間很有些好奇,也有幾分興致。
眼前是一副生動的古代市井畫面,我如果不是刻意留意,絕看不出這些在我眼前晃動的身穿古代男子裝束的高大的身影全是女人,而那些身材嬌俏玲瓏的女子其實是男人裝扮的,尤其是那些衣著鮮麗,頭戴鮮花、首飾的‘佳人’,渾身上下盡顯柔美。這讓我不由得感歎服裝師和化妝師的水準。
我跟著張揚和藍倚紅進了一個臨時的房間,接著他們便開始試妝。“咱們到外面轉轉吧。”歐亞美向我提議,“他們化個妝時間長著呢。”
歐亞美顯然對這裡的一切熟門熟路,她說完話,見我還有些遲疑,便不由分說拉起我的手就走。背後傳來了藍倚紅的聲音。
“阿美,照顧好你李哥。”
我們剛走出房門,迎面便撞上一個劇務模樣的人。“嘿,阿美。”來人顯然和歐亞美很熟,打完招呼便大咧咧地說,“你們兩個過來當一下群眾演員吧,現在正拍打虎英雄騎馬巡街的戲,要很多人。”
“好啊!”歐亞美也不徵詢我的意見,立刻應允。她拉著我跟在劇務後面,邊走邊說:“我經常在鏡頭前露把臉,很好玩的。”
“哎,你給安排個露臉的位置,我李哥是第一次,讓他好好爽一回。”
“沒問題。”劇務頭也不回。
接著我們便被拉去簡單裝扮了一下。我被穿上了一件藏青色的及膝大褂,衣服的領口、袖口及下擺裝飾著暗紅色的邊帶,然後有人給我戴上一個頭套,又在頭套上胡亂地插了一兩件飾物。擺弄完畢,我轉過身,看到歐亞美就在我身後不遠處。她成了一個頭戴葛巾,身穿長袍的買賣人。歐亞美走向我,那個劇務便說:“嘿,你們倆這樣一看挺般配啊。我給你們的可都是乾淨的好衣服,你們這樣子算是這小縣城裡有點身份的人了,來來來。”他說話間,分開人群,把我們引到緊靠街道第一排的位置,“來,就站這兒,第一排,准露一大臉兒。”
我們就這樣在這鬧哄哄的環境下站著。身前一條不寬的石板路,身後滿是各色各樣的人。我身側,有個婦女裝扮的人,總往我身上擠靠,我避了幾次,‘她’卻毫不在意。我正覺有點尷尬,才猛然間醒悟到這人其實是一個男人。我再看了看周邊這些‘男男女女’,忽然有一種迷迷糊糊,顛來倒去的感覺,一瞬間腦子裡沒有了性別之分,男女之別。正在我恍惚間,便聽到現場喇叭裡傳出要開拍了的指令。一個手拿擴音喇叭的女人,大概是副導演吧,在石板路上走來走去,指揮著。她走過我身前時停下了腳步。
“你們兩個,站近一點。”
我和歐亞美對視一眼,略略靠近一些。來人有些不耐煩了,大聲說道:
“再站近一點,你們兩個是演兩口子,哪這麼生分呢?”說罷他看了歐亞美一眼,“你是一個大老爺們,知道嗎?真正在這麼熱鬧擁擠的地方,你會讓你女人離你這麼遠?快站近點,摟在一起都沒關係。嘿嘿。”
最後兩聲說不清楚味道的乾笑,讓歐亞美的臉也略略有點紅了。她在我袖子上扯了兩下,示意我和她再站近一些。見我沒動,她便挪動腳步,跟我身子靠著身子站在了一起。
雖然我和歐亞美早已相熟,平時也多有身體接觸,但此時的我心裡忽然‘砰砰’地跳了兩下。我發現雖然平時我和歐亞美經常近距離地待在一起,但我似乎從來沒有留意她到底比我高出多少,我在她眼裡到底有多矮小。此時我們這樣擠挨著站在一起,我忽然起了一個念頭,想測量一下。我慢慢地挪動雙腳,半個身體移到了歐亞美身後。這樣,我一下子很直觀地感覺到歐亞美其實真的比我高出太多,我抬起頭認真地測量一下,她的肩膀比我目光的水準明顯高出很大一截,我整個身體的高度可能真的還夠不著她的肩膀。
“大家精神點,興高采烈一點,要看到打虎英雄了嘛。聽到沒有?”喇叭裡傳出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我悄悄地又側頭看了歐亞美一眼,她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時候的我的心裡活動和輕微的小動作。她臉上的紅暈已經褪去,正一臉期待地等著看打虎英雄呢。
我低下頭暗想,就算在過去,我也很少碰到只有我肩膀這麼高的女人(即便像丹妮這樣矮的女人),這樣身高的人只有是未發育的孩子了。我這麼想著,便有些恍惚起來。在這人群湧湧的環境下,我便一直這樣半個身體半躲半藏地站在歐亞美身後,根本沒有留意後來的拍攝過程,更不知道自己是否在鏡頭裡露了一臉。
拍攝結束後,我和歐亞美走回張揚他們試妝的房間。一進門,我便眼前一亮:屋裡分明是一對才子佳人。
張揚見我們進來,便款款前行,身姿婷婷嫋嫋,眉目情思蕩漾,分明一個古裝大美人兒。我看得不由得色心暗起,嘴巴張的老大。
“二位客官,怠慢了。奴家這廂有理了。”張揚說話間雙膝微曲,低眉斂色,盈盈一福。歐亞美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免禮,免禮。哈哈。”
這時,藍倚紅也跟了過來,微微一笑:“小娘子真是天生的可人兒,小生冒昧,可否共飲一杯呀?”藍倚紅說罷,身體前傾,便往張揚身上靠。張揚機靈地一閃,避了過去。這時,我身後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
“住手!好沒羞恥的姦夫淫婦。”
我一回頭,身後不知何時站著倆人,一高一矮,戲裝打扮,定睛一看,那個高個的就是早先騎馬巡街的打虎英雄‘武松’。
“原來是你們兩個,從哪兒冒出來的。”張揚瞬間恢復了常態,笑著說道。
“聽說揚哥紅姐來了,這不,我兩妝都沒卸,就趕著過來了。”‘武松’說著一步邁上前去,躬身一揖,朗聲笑道:
“‘武松’拜見‘嫂子’。”‘武松’的動作乾淨俐落,很到位,但聲音卻是一個尖嫩的女聲,給人一種很怪異、很不協調的感覺。她說罷收起動作,上下打量了一眼張揚,便一側身趴在藍倚紅身上‘咯咯’地笑了起來。
“揚哥這模樣真是讓人驚豔,這臉蛋,這身段,風情萬種啊。怪不得西門慶要一見傾心呢。我都忍不住動了心思。”‘武松’說話間用肘捅了一下藍倚紅,“我能吻一下他的手嗎?西門大官人。”
藍倚紅還沒回答,最初那個洪亮的男聲在我身後又響了起來。
“你這廝也忒大膽。竟敢當著你大哥的面,調戲你嫂子。”
說話間,原來在我身後的那個矮個子也擠身上前,正要寒暄。‘武松’便大大咧咧地一隻胳膊搭在他肩上,嬉笑地說:
“‘武松’本就是一粗急的渾人,嫂子不會見怪的,是吧?”
‘武松’話未落音,那個顯然是演武大郎的人一把甩開她的胳膊。“你注意一點啊,我們才真是男女有別,授受不親。”說罷,他用力推了‘武松’一下,“一邊去。”武松沒有被他推動,他自己反而倒退了一步,撞在了我身上。
我這時才注意到這個‘武大郎’確實非常矮,比我都要矮了不止半個頭。他穩住身型,對我說了聲‘對不起’,便眉頭一蹙,說:“我說你們女人坐下來好不好,要不站到一邊去也行。這麼大的個兒往房子中間這麼一戳,多壓抑人呀,房子都變小了。”
藍倚紅一聽,便拉著‘武松’後退兩步,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武松’卻一笑,說:“你這廝好沒道理啊。我明明是男人嘛,咱兩是兄弟,哪來什麼授受不親。呵呵。”
“瞧瞧,你們這假鳳虛凰的樣子。嗨,世風日下呀。”‘武大郎’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感歎了一句。
‘武松’咧嘴一笑。“現在你們這些男人呀真是越來越像小女人了。心小,嘴碎。”
這時,門開了,又湧進幾個身材高大的‘鬚眉’大漢,她們一進來就圍著藍倚紅用尖尖的女聲嘰嘰喳喳地說笑起來。末了,藍倚紅被這些人推拉著離開了化妝間。臨走時,‘武松’轉過臉對張揚做了個鬼臉。
“揚哥,對不住啊。咱們姐幾個有些日子不見了,要找個地方喝一盅。你就別去了。你一個男人在哪兒,我們也喝不好,你也不自在。你呀——”‘武松’說著伸手拍了拍‘武大郎’的肩,“你就陪你娘子好好敘敘離別之苦吧。”
第二十章
張揚和藍倚紅的戲拍得有些不順利,進展很慢。主要是張揚和藍倚紅遲遲找不到角色的感覺。雖然化妝出來後的定妝形象很好,但這種‘反串’的戲對他倆來說畢竟是第一次。藍倚紅還略略好一些,劇組裡有大量的女演員在‘反串’出演,她們很多人戲份很多,早就找到感覺了。藍倚紅和這些女演員混在一起,交流些心得體會,多少有些幫助。張揚卻真是有點困難。‘潘金蓮’的角色本身就有一定的表演難度,而且劇組裡的男演員幾乎屈指可數,且都是戲份很少、相對容易表演的角色(三位梁上女英雄還是由女演員來扮演),交流切磋也無從談起。導演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裡,這天,她帶著一男一女來到張揚和藍倚紅身邊,介紹著說:
“他演李師師,她嘛,是戲裡最大的人物,宋徽宗。”
張揚和藍倚紅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他們是跳芭蕾舞的。他們芭蕾舞團用‘反串’的模式表演已經快兩年了。你們和他們交流交流,儘快進入角色。”
導演說完就走了,臨走還說了一句。
“我把他們的房間調到你們房間隔壁了。他們是第一次‘觸電’,你們也也可以給他倆多講講表演方面的東西。”
這一男一女在芭蕾舞團裡也是一對舞伴。年齡也和張揚、藍倚紅差不多,所以我們彼此很快就熟絡了起來。‘宋徽宗’是個比較內秀的女孩,平時言語不多,‘李師師’卻開朗、健談,他還擺弄他的數碼相機,找出一些他跳舞演出是照片給大家看。
“我們跳舞比你們演戲還是簡單一些,不論男女,基本功是差不多的,感覺上好像就是換了一套服裝,接著跳就是了。”‘李師師’一邊說一邊指著照片,“你們看,我穿上這件天鵝裙,哪裡還有一點男人味?她穿這套王子服,馬上就是一個陽剛英俊的帥小夥呀。”
‘宋徽宗’聽了這話臉上略略有些潮紅,轉頭看向別處。張揚接過相機認真看了看,說:“這時演出現場?”
“是呀。”
“你們芭蕾舞團真的就這樣‘反串’演了兩年了?”藍倚紅有些將信將疑。
“當然了,不這樣,這兩年我們喝西北風呀。”
“你們表演起來真的沒有什麼不適應的?就換一套服裝這麼簡單?”
“總體上說好像就這麼回事吧。”‘李師師’說著看了‘宋徽宗’一眼,“不就是以前我經常要抱著、舉著她跳,現在是她抱著、舉著我跳,像這張照片這樣。而且好像她舉起我比以前我舉起她還輕鬆一些。”
‘宋徽宗’嘴角露出一絲輕笑。“你們男人現在跟個小孩似的。有多重?”
張揚和藍倚紅相視一笑。
“也不是一點不適應都沒有。”‘李師師’說著也笑了一下,指了指照片,“你們看,這種舉法,過去男人舉女人沒問題。現在要我們男人雙腿叉開,被她們女人用手從襠部托舉起來,感覺上總有點不適應。雖然穿著緊身的褲襪,但那裡畢竟是敏感部位,這個命門老被她們娘們拿著、捏著,總不是個滋味……”
“你瞎說啥呀?”‘宋徽宗’臉刷地紅了。
‘李師師’嘿嘿一笑,對張揚說:“碰上她這樣小心眼的女人就更麻煩了,你要是稍微有點讓她不舒服,排練時她就會有意在手指上加點勁,壞透了……”
‘宋徽宗’一扭身走開了。
有了這一對男女的協助,張揚和藍倚紅漸漸找到了感覺,戲便漸漸拍的順暢起來了。很快,張揚和藍倚紅的戲就要拍完了。這天歐亞美早早叫醒了我,挺熱心地說要帶我遊覽一下這個影視城。這個影視城她過去跟這張揚和藍倚紅來過多次了,很熟。
影視城很大,除了我們拍戲的古裝景區,還有近代景區和一個占地很大的民俗景區。我們一路走走逛逛。近代景區裡相對安靜,只有三三兩兩的遊客,還有一對新人在拍婚紗照,遠遠看去,女孩穿著擺幅很大的婚紗裙,把身邊的男士反襯得更加矮小,看上去有點像童話故事中的公主與小矮人。歐亞美可能是見多不怪了,她邊走邊看邊說:
“以前這些地方劇組都多得要排隊,現在可真冷清。”
“是嗎?”我應了一句。
“嗨!你看這一片是模仿舊上海灘的街景,以前這樣的戲很多的,現在這種戲怎麼拍呀?”
我一笑:“呵呵,也反串呀。”
“這你就外行了吧。”歐亞美故作高深地看我一眼,“古裝戲反串還行,服裝差異不大,現代戲就不行了,衣服都是緊身的,男女差別大了……”
歐亞美正說著,一轉街角,便看見一個劇組正在拍攝。三五個穿黑衫帶禮帽的、貌似青幫人物的人正招搖過市……歐亞美眼睛瞪得老大。
“這也能反串呀?”歐亞美說著看我一眼,“女人穿男人衣服還勉強,男人怎麼穿女人的衣服呀。穿裙子,腿上那麼多毛……”
我們就這樣說說看看,轉過了一個小山包,走進了民俗景區。這裡遊人相對多一些,也安排了一些表演項目。我們進去的時候,正趕上一個民俗婚慶表演:只見身穿大紅衣襖的新娘,騎著高頭大馬,在一幫吹鼓手(當然也都是女人)的簇擁下,來到一處高門大宅前。新娘身形俐落地翻身下馬,站到門前。一時間鞭炮聲大作,新郎便在鞭炮聲中從門裡走了出來。他蒙著紅蓋頭,由兩個男人攙扶著。新娘一個健步邁了上去,將新郎攔腰抱起。眾人齊聲叫好。新娘抱著新郎走到轎子前,小心翼翼地將新郎放入轎中,然後有翻身上馬,向四周連連作揖,春風得意之態躍然而出。
婚慶的隊伍吹吹打打、招招搖搖地穿過人群。看著這幫人鬧鬧騰騰地走遠了,歐亞美又拉著我轉過一個拐角,在一個很熱鬧的階梯看臺的第一排找座位坐了下來。看臺前是一片空地,錯錯落落地搭著幾處房子,房子上的招牌竟然全是英文。
“這是這個影視城招牌節目。是從美國請來的表演團隊,講的的美國西部的牛仔女英雄珍妮的故事。”歐亞美一坐下就給我介紹起來。
“呵呵,連美國的牛仔都男女顛倒了?”我應了一句。
很快,表演開始了。首先是在空地上表演馬技,只見一個個穿著牛仔服,帶著牛仔帽的人,在奔跑的馬背上頻繁地做著各種高難度的動作。雖然從服裝上分不清這些人是男是女,但這顯然不用多想,現在的男人哪裡還能做這樣的表演呢?接著又表演了一輪馬上射擊。一個個氫氣球從房子後面升起,這些女牛仔一邊跨馬賓士,一邊持槍射擊,幾乎彈無虛發,看臺上一片喝彩。
表演告一段落後,少做停頓,便有幾匹馬從看臺這邊沖出,騎在馬上的人紛紛拔槍向對面的房子射擊,然後沖了過去。這幾個人在馬上揚威耀武的,顯然是在扮演一些打家劫舍的強盜。
我略有興致地看著,想著‘女英雄’珍妮該出場了吧,不經意間,這幫強盜又策馬跑了起來。她們跑到我這邊的看臺邊上停了下來,相互嬉笑了一下,其中一人從馬上縱身一跳上了看臺,而且就落在我身邊。
這個女牛仔對我咧嘴一笑,便迅雷不及掩耳地俯身下來把我一把抱起。我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這個女牛仔從看臺邊一把扔向了離看臺最近的另一個女牛仔。女牛仔伸開雙臂穩穩地把我接個正著。
看臺上居然傳出了一陣叫好的聲音。這時喇叭裡傳出一個聲音:
“這群強盜不但劫財,還愛劫色……”
看臺上又一陣哄笑。就在我被女牛仔接抱在懷裡的時候,我回頭張望了一眼,看到歐亞美笑嘻嘻的正看著我。我心裡明白了。
這准是歐亞美安排的。
我驚魂稍定,便感覺到顛簸起來。原來馬又開始跑了起來。抱著我的女牛仔倒是不敢馬虎,把我抱的緊緊的。我的臉被緊貼的女牛仔的胸口,胸口雖然很柔軟,但粗糙的牛仔服把我的臉摩擦得很不舒服,同時,一股很重的體味直沖進我的鼻孔。我歪著眼睛看了這個女牛仔一眼。
天呀!竟然是個黑人女孩。
我立刻感到肚子裡一陣翻滾。
黑人女孩膀寬腰圓,一身的橫肉,我被她抱得呼吸都有些困難。這時,又一陣槍聲大作,大概是英雄珍妮出場了。黑人女孩停下馬,把我放到地上。我正不知所措,旁邊的房子裡跑出來一個工作人員模樣的女人,一把拉上我進了一間掛著英文招牌的房子。
歐亞美竟然坐在這間屋子裡。
“怎麼樣?感覺很刺激吧。”歐亞美見我進來,笑嘻嘻地迎上來。一邊說,一邊幫我整理弄亂了的衣服。
我看著歐亞美的樣子,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她我姐們。”歐亞美指著那個拉我進屋的女人說:“安排這一出還多虧了她呢。”
“小事一樁。”女人一揮手,“被馬顛簸得有些不舒服吧。平時我們都是安排自己的員工坐在看臺上演這一幕的……”
這時,屋外槍聲漸息。那些女牛仔在屋前不遠處展開了拳腳搏鬥。這樣的拳腳搏鬥當然遠沒有熟悉的中華武術那樣精彩,只是一味蠻力鬥狠。女英雄珍妮以一抵多,最後當然大獲全勝。
“你還要出去,和那個珍妮同騎一匹馬繞場一周。”那個女工作人員打開房門,招呼我趕快出去。我只好走了出去,迎面走來一個洋妞,顯然是‘珍妮’吧,給了我一個熊抱,然後便把握抱上她的坐騎,接著,她也一躍上馬,坐在了我身後。
‘珍妮’當然是個白人女孩,長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繞場一周,她始終少有笑意,很‘酷’的樣子,一副西部‘硬漢’的派頭。
繞完場,謝幕後一回到房間裡,‘珍妮’立刻鬆弛了緊繃的臉,用誇張的語氣對歐亞美說:
“He is socute.”
歐亞美笑而不應。
這時,有人從背後捏了一下我的屁股,我回頭一看,正是那個演強盜的黑人女孩。這個黑人女孩顯然是這群洋妞中最身高體壯的一個,剛才在馬上還看不出來,這時她直挺挺地站在我背後,活像個‘黑金剛’。我本能地想避一下,她卻俯下身,兩片厚厚的嘴唇對著我的耳朵。
“Can I date you”
熱熱的口氣夾雜著很重的味道,差點沒把我熏昏過去。幸好歐亞美這時及時出手,把我一把拉到她身後。
第二十一章
戲總算順利拍完了。我們一行四人依然由歐亞美開著車回來。在車上我打了個電話告訴柳馨,柳馨在電話裡說她會開車在高速公路出口接我。我有些意外,以為她說笑而已,等我在高速公路出口真的看到柳馨時,直覺第一時間告訴我,一定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
坐上柳馨的車後,柳馨閉口不答我的疑問。車子進入市區後,我發現柳馨並沒有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是拐向另外一個方向。直到車子開進一個新建的高檔社區時,我才恍然大悟。
我們喬遷新居了。
一進門,我便興奮地在屋裡樓上樓下地東走走西看看。在屋裡轉了一圈後,我偶一轉身,才發現柳馨一直跟在我身後,笑盈盈的。我便不由自主地挪著步子走近她。柳馨會意地張開雙臂,一下子把我擁進了她懷裡。
我把頭埋進柳馨軟軟的胸口,雙手緊緊地抱住柳馨的腰背。一種幸福感一時間傳遍全身。柳馨一隻手摟住我的肩膀,一隻手摸著我的後腦,不時用點力,讓我的臉緊緊地貼在她溫熱的胸前。不一會兒,她又把我的頭轉正,用兩個兩個手指托起我的下巴,讓我仰起頭看著她。柳馨的眼神火辣辣的。我頓時一股熱流湧上喉頭。柳馨挑著我下巴的手指略略加了點力,我便順從地踮起了腳。柳馨一低頭,卻只能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我們抱得太緊了,身體都站得很直。柳馨畢竟比我高出一個頭,在這樣的身高差距下,只要她站直了,即便我踮起腳,她低下頭,我們的雙唇之間也還有一點距離。柳馨於是輕輕一笑,另一隻手托在我的腰上,讓我的腰微微向後仰,她也就勢略略彎腰,我們這才長吻了起來。
我閉著眼,感受著柳馨火熱的唇舌伴著濕濕的液體在我口裡盡情地撩撥,身體一時間全軟了。柳馨似乎一邊吻著一邊還托著我挪動著腳步,接著她身體往前輕輕一推,我這時本來就渾身發軟,被柳馨這一推,身體頓時失去了重心向後倒去,但柳馨的一隻手穩穩地托在我的背上,我驚慌地睜開眼睛的瞬間,身體已被柳馨壓著,躺倒在寬大的沙發上。
我心裡有些迷亂,不知道該怎麼做,也不知道柳馨要做什麼。柳馨又俯身上來吻我。我又一次閉上了眼睛,準備再一次接受柳馨的長吻。但這次柳馨卻只是短短一吻。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柳馨正定定地看著我,似笑非笑。
儘管我和柳馨算是老夫老妻了,可被她這樣壓在身下,定定地長時間地看著,我還是多少覺得有些不自在,但此時避無可避,身體被柳馨壓得動彈不得,而且距離很近,我的臉能感受到柳馨嘴裡呼出的熱氣。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柳馨伸手開始脫我的衣服。
“你幹什麼?”
我邊說邊象徵性地伸手阻止柳馨的動作。柳馨豎起一個手指放在嘴尖,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接著輕輕地說:“我們親熱親熱。你這次出門這麼長時間,不想我?”
柳馨說話時臉幾乎和我貼在一起,我被她撩撥得渾身發燙,便順勢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低聲說:“我們到床上去。”
“不,就在這。”柳馨說。
我不明就裡地看著柳馨。
“沙發上的感覺更好。”柳馨說著有點難為情地把臉一側。
我還是一臉茫然。
“你不記得了?我們的第一次……”柳馨話語很輕
我猛然想起我和柳馨的第一次就是在沙發上做的。
“那次你好大的力氣,強迫我,不記得了?”
柳馨聲音輕輕,面色羞紅,活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我看著看著有些迷亂,簡直忘了此時的我是被她那遠比自己壯實的身體壓在身下。
“呵呵,半推半就而已。”我回了一句。
“誰說的,就是你強迫我的。”柳馨說著用指尖在我鼻子上點一點,“你們男人,就是壞。”
我正想在說話,柳馨一下子整個身體撲在我身上。我被她重重的身體壓得一時有點呼吸困難,只聽到柳馨在我耳邊又輕輕地說了一句。
“以前,你總欺負我。現在,我要報復。”
柳馨說完,便又直起身子,伸手來脫我的衣服。這次我很順從,一點都不反抗。柳馨脫完我的上衣後,忽然頭一歪,說:
“我要強姦你啦。你怎麼不反抗呀?”
我不吭聲。
“你要反抗才行呀,要不然我哪有強迫的快感呀。”
我還是不吭聲,任由柳馨脫下我的褲子。當我被柳馨脫得只剩下一條底褲的時候,柳馨忽然沒勁了。她一翻身站了起來,說:
“你,洗澡去。”
我沒動。
“你不動,躺那幹啥?”
“等著你強姦我呀。”
柳馨撲哧一笑,又在沙發邊上坐下來,伸出手掌拍拍我的臉。
“跟你玩玩的。”柳馨說完見我還是不動,便俯身下來把我一把抱起。
“好,我現在是大女人了,我服務到家。”柳馨邊說把握抱進浴室。
我很舒服地洗了個澡。洗完才發現我是被柳馨抱進浴室的,換洗的衣服一件也沒有。便叫柳馨替我拿進來。柳馨拿著衣服走進浴室時,我正用浴巾擦身。柳馨放下衣服,卻站在浴室裡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喃喃自語地說:
“你們男人現在也真可憐,怎麼這麼矮這麼小呢?整個人沒一條浴巾長。”
我沒理會柳馨的話,自顧擦著身體。柳馨便走上來,從我手裡搶下浴巾,往我身上一裹。浴室裡有一面很大的鏡子,我偶一抬頭,正看到鏡子裡的我和柳馨,兩人站在一起,用浴巾裹住身體的我在柳馨的身體的反襯下更顯得瘦小。這時,柳馨挪步站到了我身後,雙手從背後伸出抱著我,也在看著鏡子。接著,她俯身在我耳邊說
“看你這麼可憐,我就不強迫你了,你哪裡禁得起我強迫呢?”柳馨說罷便又一把把我抱了起來。我從鏡子裡可以清楚地看到柳馨抱我的樣子,一點也不費勁。
柳馨抱著我徑直走進了臥室。
接下來幾天,張揚和藍倚紅也沒什麼事,我便又過起了居家男人的生活,每天都待在家裡,要麼做做衛生,要麼擺弄一些小裝飾,種種花草。在這間嶄新寬敞的新房裡,這些過去很讓我煩惱的家務事,現在做起來完全是另外一種心情。尤其是早餐和晚餐,我都特別用心地去做。柳馨也推掉所有應酬,每天都按時回家吃飯,而且,每每在飯桌上一坐下,看著桌上豐盛可口的飯菜,她總會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然後很有胃口地吃起來。看著柳馨吃得很香的樣子,我便會從心底溢出一種甜蜜的感覺——這大概就是一種做小男人的感覺吧。有一天,飯後,我們坐著看電視的時候,柳馨便這樣說了一句。
“我覺得你是找到做男人的感覺了。”
柳馨說這話時,我們正身體緊靠著坐在沙發上——確切地說,是我歪著身子靠在柳馨身上。聽了柳馨這樣有意無意的話,我心裡莫名地‘咯噔’了一下。柳馨這樣一語道破,讓我也猛然間驚詫於自己的改變。我不自覺地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柳馨側臉看了我一眼,一笑,便又轉過頭繼續看電視。
但這時就是柳馨這個很平常很不經意的動作,也忽然間給了我很大的觸動。我不禁側頭看著身邊的柳馨,發現就算現在我們坐著,柳馨也要比我高出半個頭,她的肩膀正好在我耳朵的高度上,讓我不自覺地就想歪著身子靠上去,而且,把頭靠在她肩上,會給我一種很溫馨、很溫暖的感覺。雖然這一兩年來,我們一直這樣坐靠著看電視,但這時的我腦子裡忽然蹦出了一個讓我心裡一跳的詞:
小鳥依人。
過去的兩年多時間裡,我其實一直就是柳馨身邊小鳥依人的小男人呀。不管是我不願正視,還是無意識,我其實都已經習慣了在女人身邊充當小鳥依人的角色了。想到這,我有點愣愣出神。
柳馨大概感覺到我的異樣,她頭沒有動,只是伸開手臂把我樓靠在她身上,口裡平平靜靜地說:
“是不是住進這房子讓你徹底找到了做男人的感覺。我也一樣,住進這間用自己的錢買的房子裡,我也找到了做一個真正的女人的感覺。”
第二天午後,我正午睡,便聽到柳馨進門的聲音。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時,柳馨已走進臥室來到床頭。俯身下來在我臉頰上吻了一下。
“我睡過頭了?”我半夢半醒地說了一句,便急急地想翻身起床。柳馨一手把我按住,說;“還早,你再睡會兒吧。今天是星期五,要去接孩子。搬家了,孩子也換了一家幼稚園,你不知道地方。”
柳馨說完便走了出去。我伸個懶腰,翻了個身,才緩緩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走下樓梯時,我看見柳馨站在一張高凳上,在給客廳的吊燈換燈泡,便說:
“你幹什麼呢?”
“昨天你不是說要給這吊燈換上黃光的燈泡嗎?那樣屋裡溫馨一些。”
我記起來是有這麼一說。這些天,我呆在家裡每天都在忙弄著這些,能自己做的便做了,自己做不了的,便等柳馨回來,指揮她做這做那的。柳馨也毫無怨言地聽我擺佈。像這吊燈,實在掛得太高了,我要換燈泡太辛苦了。昨晚跟柳馨說時,柳馨便答應找個白天的時間她來換。
“我也就這麼一說。”我走下樓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老公的話就是聖旨。願意為你效勞。”柳馨一邊換燈泡一邊調侃著答了我一句。
我沒接話,明知道這是調侃,心裡卻很還是開心。走過柳馨旁邊的時候,我停了下來,見柳馨這樣站在板凳上有些擔心,便伸手去扶著她。
“你小心一點。”我說。
“沒事,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我沒有走開,繼續用手扶著柳馨。柳馨低頭看我一眼,身體忽然搖晃了一下,我下意識地趕緊張開雙手一下子抱住了她。
柳馨嘻嘻一笑。
“你老婆的屁股是不是很大?”柳馨說著還扭了一下臀部。
我反應過來這是柳馨是在故意逗我,但這樣一抱,我又一次明確地感受到現在男女身體上的差距,我張開雙臂抱在柳馨的臀部,也只是雙手恰好能合攏。
“是不是很有女人味呀?”柳馨又說了一句。
“哼。”我鬆開雙手,沒好聲氣地說,“現在哪個女人的屁股不大?”
確實,現在,女人身體上的哪個部位對男人來說都只能用‘大’或‘粗’這些字眼來形容。
我站在一邊看柳馨換燈泡,一眼瞄到掛在沙發背後的牆上的一幅油畫有點歪,便走過去,脫了鞋站到沙發上,踮起腳,把畫框扶正了。我轉回身的時候,柳馨正好換完了燈泡,從沙發前走過。這時得我站在軟軟的沙發上,柳馨經過我身邊時,我感覺自己和柳馨差不多高,這種感覺讓我瞬間一陣恍惚。柳馨走過去了,我望著她的背影,又轉動目光向四周看了看,忽然有一種有很怪異的感覺,覺得這個在柳馨背影中的房子、傢俱、裝飾都一時間變得有點陌生或和平時有一種難以言狀的不同。猛然間我明白了——我這是站在一個女人的視覺高度上看我身邊的事物,別小看這僅僅是一個頭的身高差距,眼界和視線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一定會由眼入心,潛移默化地在每一個男人和女人的心裡發酵,從而使男人和女人不自覺地找准了自己新的角色定位。
柳馨回過身,見我有點愣愣出神,便走過來,說:“你怎麼啦?”
柳馨走近,我們目光平視。這樣和柳馨目光平視的感覺又讓我一陣心動。柳馨似乎也在與我平視的目光中感覺出一點不同的滋味,她略一凝神,又莞爾一笑。
“能用這種角度看一個女人很特別吧。”柳馨說著,張開雙臂一下子抱住我的腰,“來,我讓你感覺更好一點。”
柳馨把我從腰間抱起,走了幾步,讓我站在了餐桌的椅子上。我站穩了,發現這時的自己比柳馨高出大半個頭。我不禁略略低頭看著眼前的柳馨,一種久違的感覺從心底一湧而出——我還能記得我上一回這樣低頭看一個女人是什麼時候嗎?
柳馨的目光迎了上來,笑意盈盈。“好像時光倒流了,現在這樣就是過去我們的身高差距。來,老公,好好抱抱我,我好久沒有這樣小鳥依人的感覺了。”柳馨說著就把頭靠在了我的肩上,緊緊地摟住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做小女人的感覺真好。”
柳馨把我抱得很緊,似乎真的動了情,久久不願鬆開。但當這一切結束後,我從椅子上回到地面後,她摟住我,讓我站在她跟前,仰著頭和她四目對視了很長時間,然後才說:
“我覺得還是這樣看著你舒服些,呵呵。”
柳馨的臉上這時流露出一絲因身高而帶來的高傲之色。
柳馨看來真的是習慣強勢女人的角色了。在之後接孩子的時候,為了證明自己不容挑戰的‘強勢’性別地位,柳馨又做了一個讓我唏噓不已的‘強勢’動作。當孩子們迎面跑過來的時候,她對我說:“你信不信,我現在能像你過去那樣,一手一個,把他們兩個一起抱起來。”
說罷,柳馨真的一手一個,很顯擺地在我驚愕的表情下抱起兩個孩子,還轉了一圈,然後對我得意地一笑,便邁開大步走向停車處走去。我略一遲疑,趕緊一陣小跑跟了上去,替他們打開車門。當我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坐好,便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柳馨的胳膊。柳馨側臉一笑。
“是不是很結實呀?”
我點點頭。柳馨的胳膊看著確實好像比過去粗壯了一些,雖然依舊光滑白皙,但摸著確實結實了很多。
“這一兩年,你沒見我平時一有時間就去健身嗎?看來效果不錯。人呀,都是鍛煉出來的。現在做女人,不練得強壯些不行呀。平時要幹那麼多體力活,還要——給你們男人安全感。”
柳馨說道最後一句時,伸手抓住我的手,捏了一下,又一笑,說:“瞧你們男人現在這細胳膊細腿的。剛才換燈泡的時候,我要是真的要摔下來,你扶得住嗎?瞧你這弱弱的身子骨,我要是真的摔倒了壓在你身上,指不定還把你給弄傷了。”
我把手從柳馨手掌裡抽了回來,一扭頭看向窗外,嘴裡哼了一句。
“每天晚上我不都被你壓著嗎……”
我話沒說完,柳馨便拍了我一下。“孩子們在呢。”她說著臉上微微有些發紅,溫情地看我一眼“那怎麼一樣呢?”
柳馨說罷,身體俯過來要吻我,我趕緊身體向車門一靠,說:
“孩子們在呢。”
第二十二章
午睡總是做夢,因而醒來時總有些恍惚。我懶懶地爬起來,走到陽臺上。靜靜地站一會兒。陽臺上曬著些衣服,在風中飄來飄去。兩件新買的情侶T恤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視線——顏色樣式一模一樣,但一大一小卻很明顯。一個意識告訴我,那件大的是我的,我是男人呀,男人比女人高大呀。可瞬間另一個意識又冒了出來,明確地告訴我現在是女人比男人高大了,柳馨要比我高出一頭,小的那件才是我的……這是怎麼回事呢?我腦子有些亂了。
剛才午睡時做了一個顛來倒去的夢,夢到我小時候第一天去上學的情景。我穿戴整齊,正吃著早餐,這時,門鈴響了。爸爸媽媽同時站了起來——不對呀,媽媽怎麼比爸爸高出一頭呀,應該是爸爸比媽媽高的呀——門開了,蘇菲走了進來。爸爸回頭對我說:“快,背上書包,今天開始,你要跟著蘇菲姐姐一起去上學了。”——蘇菲怎麼成了姐姐了,明明是我比她大呀?是她一直叫我‘李煒哥哥’的呀,而且我記得從小是我領著她上學的呀。——我背上書包,走近蘇菲,發現蘇菲確實比我要高一些——這也不對,明明是我一直比蘇菲要高一點的——蘇菲牽起我的手,拉著我走了。我回頭看一眼爸爸媽媽,媽媽真的比爸爸高大很多,此時,她直直地站著,爸爸雙手挽在她一隻胳膊上,身體靠著她,小鳥依人一般。
我腦子有些亂了——一忽兒,上中學了,我明顯長大了,爸爸媽媽送我出門,我已經和爸爸差不多高了,但比媽媽還是矮了很大一截——我記得我剛上初中就長得比媽媽高了半個頭呀——蘇菲站在我家門口,我又一次走近她,又一次奇怪地發現她個子很高,比我高得多,我要仰起頭才能和她對視——我記憶裡,上中學後我好像沒碰到過哪個女生要我這樣仰著頭才能看到她的眼色——我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爸爸正仰著頭跟媽媽說著話,媽媽略略低著頭看著爸爸,兩人目光對視著。我腦裡猛地蹦出一個念頭,難道男人天生就比女人矮,在女人面前就是一個弱者,習慣要這樣用仰著頭的方式看女人,女人卻天生就是習慣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低著頭看男人的嗎?——蘇菲拉起我的手就走,在斜斜的朝陽中,我看到了我們兩一高一矮的影子,真像一個大姐姐領著小弟弟。中學離家較遠,蘇菲騎起了自行車,我居然是坐在蘇菲的自行車後座上上學放學的——這全顛倒了,中學時,明明是我天天騎車帶著蘇菲上學放學的——進了課室,碰到許多同學,但怎麼大部分女同學都比男同學高呀——也許是剛上初中吧,那時女生是長得高一些——但轉眼我已經上高年級了,怎麼男女的身高差距越來越大呢,大多數女生都要比男生高出一個頭,張揚明明是班上所有同學中個子最高的,怎麼現在他比大多數女生都至少要矮了半頭呀。走出課室,在操場上打打鬧鬧、玩球鍛煉的也都是女生。這些女生都高高大大的,大大咧咧的,活力十足,男生卻一個個靜如處子。女生們運動完回到課室,竟然有不少人上身只穿著一件背心,仿佛有意無意地在男生面前展示她們傲人健碩的身體——看著這些穿著‘暴露’的女生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有時甚至和我擦身而過,我心頭一陣陣地發熱。有個女生似乎是故意從我身邊‘擠’著走過,還回頭對我露出一臉的壞笑——我不知為啥跑了起來,進課室門的時候和一個這樣穿著背心的女生撞了個滿懷。這個女生好高大呀,而且身體很結實。她只是站在門口,我是跑著向她衝撞過去的,但她只是身體微微晃了一下,我卻被反彈得跌坐在了地上。女生大手大腳地一伸手把我拉了起來。我定睛一看,這個女生竟然是初一時和我同桌過的那個女生——這就更不對了,那個女生是很文靜很秀氣的呀,她怎麼也會這樣穿著背心玩的渾身熱汗淋淋?——她的力氣好大呀,而且和其他女生一樣,個子比我高出一個頭,膀闊臂圓的。我一下子就被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全班同學一陣哄笑。我難為情極了。——這一幕確實發生過,但明明是我撞倒了這個女生再把她拉起來……
在操場上看到蘇菲了,她竟然是學校的籃球明星?——明明我是學校的籃球明星呀——每每在班級對抗中展現出瀟灑漂亮的球技,引得不少男生為她尖叫。而我,每天坐在蘇菲的自行車上,就會發現周邊不少男生投來羡慕嫉妒的眼光。天呀。面對這樣的目光,我竟然覺得特驕傲、特滿足——蘇菲看見我,便招呼我過去,把球交到我手上,慫恿我投一個籃。和蘇菲一起玩球的女生都圍了上來。她們的面孔我好像似曾相識,都是蘇菲的好姐們,平時對我都挺照顧、挺呵護的。——這也反過來了,是我的那些哥們挺關照蘇菲的。記得有一次,我和張揚為此還在街上和人打了一架——念頭一閃,我在街上怎麼被三個不三不四的女孩糾纏著,正碰上蘇菲和她一姐們,她們二話不說便和那三個女孩幹了起來。我扶著蘇菲一瘸一拐的在醫院包紮時,眼淚都流出來了。蘇菲大大咧咧地替我抹去眼淚,說:“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你。”——這明明是我對蘇菲說過的話呀。
夢還在延伸——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裡,蘇菲騎車帶我來到一個半山間的水庫。一路上,她言語不多,只是用力地蹬著車。我的手慢慢地從抓住她的衣服到摟住她的腰,最後,把頭側靠在她背上。我們要分開了——這次水庫之行確實深埋在我記憶深處。那時我們的家在郊外的一個大型工廠裡,水庫在幾裡外的群山之中。當時,我經常會騎車到那兒游泳,有時會帶著蘇菲,她坐在水庫邊上替我看衣服。最後一次騎車帶蘇菲去水庫的時候,蘇菲的手第一次從後面摟住了我的腰……。
夢顛來倒去,恍恍惚惚,弄得我從記憶深處翻出這些東西時,忽然有一種‘假到真時真亦假’的感覺。我在陽臺上把曬乾了的衣服收進屋裡,疊衣服時,我特別地拿著我的那件小一號的T恤與柳馨的那件比一比,確實從肩寬到衣長都顯得小很多。我把其他衣服也攤開幾件,看著攤在床上的這些衣服——男式的短而小,女式的卻大而長——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我在幫媽媽做事,學著收衣服疊衣服,看著媽媽的大衣服和自己的小衣服。但那時還有爸爸的、顯得更大的男裝呀,現在呢?我翻了翻,只能找出更小的孩子們的衣服了。
看到孩子們的衣服,我算是真正從亦真亦假的夢裡走出來了。頭腦一清醒,便知道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怪’夢——蘇菲回來了,昨天我們見了一面,一起吃了個午飯。當我走進約好的餐館時,遠遠便見到蘇菲起身迎了過來。當她走近時,我確實需要仰起頭才能和她四目相對。這時,蘇菲做了一個大大出乎我預料的動作,她用了一個很正宗的西式禮儀——給了我一個熱情的擁抱。落座後,在蘇菲點菜的時候,我細細地看著她,發現眼前的蘇菲完全是一個陌生人,那身形,髮型,裝束到聲音語調,全然沒有一點我記憶中那個初初長成、清純秀氣的女生的影子,一個成熟優雅,氣質翩翩的職業女性躍然入目,只有當她點完菜,轉回頭再次與我四目相對的時候,我才在她的眼光中找到一點熟悉的感覺。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外貌可以千變萬化,但眼睛是直通心底的,由此看來,眼前這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在本質上還是當年的蘇菲。
這時我們相對而坐。這種坐著的狀態也讓我可以更好地與蘇菲四目相對,不用仰著頭那麼辛苦,那麼彆扭。蘇菲見我盯著她看,便笑了一下,說:
“怎麼?認不出來了?”
蘇菲這一笑也讓我找到了一點過去熟悉的影子。笑也是一種發至心底的東西。我也回報一笑
“長大了。”
“那當然了,多少年過去了,有十年了吧。你好像沒怎麼變,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嗎?還沒什麼變?”
“噢,我是指你的樣子,還是那樣目光炯炯,一臉正氣的。”
“你的變化真的很大,如果在街上,我保證認不出你來。還有,你好像長高了吧,過去…….”
蘇菲莞爾一笑。“我的身高和當年差不多,沒怎麼長,只是現在的男人……我剛才和你擁抱的時候也有點不適應,以前是我要抬著頭跟你說話的。現在這樣坐著,挺好的,我又看到以前的‘李煒哥哥’了。”
蘇菲說‘李煒哥哥’這四個字的聲調語氣和過去幾乎一模一樣,這又一次拉近了我們的距離。這餐飯吃得很愉快,我們聊得很開心,彼此還跟過去一樣,無拘無束。飯後,我上了蘇菲的車,我們回到了當年我們生活的廠區,在那些已經破敗了的舊居民樓前轉了一圈,然後來到我們讀過的中學門口。我們坐在車裡,看著那些進進出出的男生女生,蘇菲便說:
“真希望現在時光倒流,我可以天天騎車帶你上學放學,也會像你以前對我那樣,像保護小弟弟一樣保護你,不讓你受一點傷害。”
我一笑,“再怎樣時光倒流,我也永遠只會是你哥,不會便成小弟弟的,哪怕你現在比我高,年齡是改變不了的。”我說。
蘇菲聽了我的話,認真地看著我。“這可是你說的。你還是我哥,那咱們可就說好了,我現在回來了,咱們還跟以前一樣,不許生分。平時沒事常來往。”蘇菲說著一頓,“你打算什麼時候帶我見嫂子呀?”
“隨時都行。”
“嫂子一定是個大美人吧?”蘇菲似笑非笑,“我哥在我心中就是個絕頂的好男人,不是美女哪配得上呢?”
我讓蘇菲說得臉有點發熱,便一轉話題,說:“你呢?到時候別忘了帶妹夫一起來。”
“不急。我還沒結婚呢。連男朋友的影子都沒有。”
蘇菲說話間把臉轉了過去。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聽語氣好像意味挺多,我想了一下,便說:“你也不小了,怎麼還沒結婚?那得抓緊,別是條件太好,挑花了眼,一不小心成了‘聖’女。”
蘇菲轉回頭,看著我,說:“哥,你觀念落伍了。早兩年我也有點著急,急於把自己嫁出去。可偏偏就是碰不上能讓我託付終生的人。現在好了,不急了。現在婚姻觀念變了,不是我要嫁給哪個男人,而是我要把男人娶回家。好男人要找我來託付他的終生。現在是男人的青春苦短,社會上是以青春相貌來取男人。女人怕什麼?成熟穩重一點更招男人喜歡,可以找比我小的,比我年齡大的不好找,比我年齡小的一大把,每年還不斷有新的一批男孩長成。我急什麼?”
我邊聽邊想,覺得蘇菲說得也有道理。末了,蘇菲又加上一句:
“況且,以你妹妹我現在的身價,算是鑽石王老五一個。急什麼。”
“那倒也是。”我附和一聲。
蘇菲一笑,便發動了車。車子啟動後,蘇菲又開口了:
“說實話,現在的男人女人都挺夾生的,角色整個兒顛倒了,誰都不適應,誰都做不好。等過幾年,大家都適應了,而且,新長成的那些男孩應該會比較好地適應,做好自己的角色,到時候,我再找真正的‘淑男’。”
蘇菲這樣說著,語氣聽著挺灑脫的,但我還是聽出一點說不出的味道,於是便沒吭聲。這時,蘇菲把車停在了一個商場前,讓我在車上等一會兒,便下車走進商場。很快,她竟然推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出來了。她把車折疊了放進車尾箱,便坐回駕駛位,說:
“我們今天就讓時光倒流一回。”
蘇菲把車開到了去水庫的路邊。她拿下自行車,一跨腿騎了上去,然後對我說:“今天我只能做一回姐姐了,你上車吧,我准能把你帶到水庫哪兒去。”
我坐了上去。蘇菲卻沒有立刻蹬車,她等了一會兒,回頭看著我。
“你坐好了?
“坐好了。”我答道。
蘇菲又看著我,也不多說話,伸手抓住我的手放在她腰間:“手要放在這兒才對吧。這才是時光倒流,重回昨天。”
“當時你的手也不是放在這的。”我覺得有些彆扭,把手縮了回來。
蘇菲又回頭認真地看著我,說:“我記得最後一次我是用手摟著你的腰的。我記得很清楚。”
第二十三章
一天晚飯後,我在廚房洗著碗,柳馨坐在客廳裡打開電視,電視上正在講一個舊瓶裝新酒的話題——家庭暴力——所謂‘新酒’,可想而知是男女換位了,女人成了施暴者,男性則淪為受害者。
洗完碗,我走進客廳時看到柳馨邊看邊竊竊地笑,便瞄了一眼電視。電視上,一個嬌嬌弱弱的男人正哭哭啼啼地講述被妻子虐待的事,不時還在攝像機前展示他的背部:瘦骨嶙峋的背上分明一條條深淺不一的血痕。我一看之下,一陣揪心,再看見柳馨無動於衷的臉上竟還掛著淺淺的笑意,心底忽地冒出一陣涼意——現在的女人們怎麼都這樣了呢?蠻橫、粗暴、冷酷,這些以前專屬男性的貶義詞現在用在女人身上一點也不過分,甚至有過之而不及,因為現在的女人遠比男人強壯有力,根本不用擔心男人的反抗。我看著柳馨笑吟吟地看著電視,雙手反剪著抱在胸前,臂上的肌肉若隱若現,心裡忽地一陣發毛,心想如果哪天柳馨要對我暴力相向,我也只能是電視上那個哭哭啼啼的男人的處境,我兩隻手都掰不贏柳馨一隻手呀。如此一想,現在做男人真是很可憐。
柳馨見我呆呆地站在一邊愣愣出神,便站起身來,關切地雙手扶著我的肩問:
“你怎麼啦?哪兒不舒服?”
我猛然回過神來,搖搖頭說沒事。柳馨摸摸我的額頭,一笑,說:“洗完碗了?那咱們散步去吧。”柳馨說完,找來遙控器關了電視。在她關電視的一瞬間,我又瞄了一眼——一個女人(大概是那個受虐待的男人的妻子)正在滿臉愧疚地認錯。女人還挺漂亮的,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說話聲音細細的,一點也不像沒有教養喜歡暴力的人。
我又有點發呆,迷惑了。幸好柳馨這時關了電視,讓我迅速回過神來。
這段時間,晚飯後我和柳馨都要在社區裡散散步。社區的花園很大,也很幽靜。散步時自然是我挽著柳馨的胳膊。這我已經習慣了。柳馨的步子太大,不挽著她,她就會不自覺地邁開步子讓我跟得很辛苦。但過去,我的所謂‘挽著’只是一隻手輕輕地鉤著她的肘關節。雖然在家裡我已習慣做一個小鳥依人的男人,在外面,我還是不能完全放下自尊心,讓別人看到自己是女人身邊的小男人。但自從上次看到柳馨像過去的我一樣,一手一個抱起兩個孩子時,我的心態便又有了很細微的改變。當晚,我們在床上親熱的時候,我不時跑神,刻意地用手在柳馨身上、背上、手臂上摸摸捏捏,認真地感受一下柳馨強壯的身體。柳馨在那種熱切忘我的狀態下,並沒有留意到我的心態和舉動。當時處於興奮狀態下的柳馨給我最震撼的不是‘高’或‘大’,而是‘強’,她不時地弓起上肢,這時她手臂上的肌肉摸著竟有些硬硬的感覺。
那晚過後,我只要和柳馨同行,便會很自然地緊緊挽住她的手臂,而且兩隻手都挽在她一隻手臂上。這時正是夏天,我們都穿著短袖,我這樣挽著柳馨,可以直接接觸到她的肌膚。雖然這時柳馨大多是在放鬆的狀態下,我還是能感受到她手臂上的力量。挽著這樣一條有力的手臂走著,我有一種心裡踏實的感覺。有一次,我挽著柳馨散步時,悄悄測量了一下,柳馨的手臂竟然差不多有我兩隻手虎口合攏那麼粗。幾乎比我的手臂粗了一倍。當時我心裡暗暗吃驚,不知道是我的手太小還是柳馨的臂太粗,或者兼而有之。我留心觀察一下柳馨的身材,挺勻稱的,並沒有顯得肥胖或比例失調的地方。一轉念我就想通了,現在怎麼能用男人的標準去衡量女人呢?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相較于男人而言,女人有那麼高的個頭,當然就會相應地有那麼大的塊頭了。
今天,我雙手挽上柳馨的手臂時,心裡泛起一絲慌亂。我知道這是剛才的電視在作怪。便放下了一隻手。柳馨顯然注意到了我的變化,她側頭看著我,卻並不說話。
“剛才看電視你笑什麼?”我故作隨意地問,接著又把放下的手挽回到柳馨的手臂上,想掩飾住自己此刻的心裡活動。
柳馨一笑,說:“丹妮今天剛給我打來電話,說她老公離家出走了,要我幫幫忙。”
“為什麼?”我問。
“大概就是剛才電視裡說的事吧。”
“丹妮?就是和你同宿舍的丹妮?她怎麼了?”
“家庭暴力唄。”柳馨說得輕描淡寫。我聽了一怔,狐疑地說:“不會吧,丹妮?個子小小的……”
“什麼個子小小的呀。現在對你們男人來說,哪個女人個子小呀。”柳馨打斷了我的話,表情卻是笑笑的,“丹妮打他老公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老公才是個子小小的呢,但脾氣還挺大。”
“他老公?還是那個……上次買衣服的……”
“哪兒呀,那個不知道是她臨時從哪裡找來的,也就是瞎鬧鬧。她正牌的老公你不知道嗎?就是那個我們軍訓時的教官。”
我猛然想起來了。丹妮的丈夫是我們大學期間軍訓時的教官,是個青年軍官,個子不高,但身板挺直,身手矯健。軍訓結束後,丹妮據說一直對他念念不忘,最後他們好上了,在一次丹妮去軍營裡看他的時候,兩人當場決定,就在軍營裡把婚結了。這也算是當時在軍營裡小有轟動的愛情佳話。
“丹妮這人其實有點人來瘋。當年我們都勸她冷靜一點,多考慮一下。他們婚後總是磕磕絆絆、打打鬧鬧。他們兩地分居的時候,丹妮身邊總是不停地有別的男人出現,丹妮自己也是,總是這裡多情一下,那裡曖昧一下……唉,說不清楚。”柳馨說著,停了下來。
我們找了個長椅坐了下來。
“他們倆都是急性子,她老公又是個當兵的,更是個簡單粗暴,說一不二的脾性。以前我和丹妮閒聊時,她就隱晦地承認她老公打過她,現在,呵呵,倒過來了……真是一對冤家。”
“她老公還在部隊上?”
“不在了。現在部隊也是大換班,男人還當什麼兵呀,連個槍都端不穩。”
“她老公現在幹啥?”
“我也不清楚。好像在市公安系統裡吧,做什麼工作就不清楚了。這還不是沾了丹妮的光,他要不是丹妮的老公,哪裡這麼容易進大城市工作,現在部隊下來的人太多了,他老公還只是一個營級……”
柳馨說完,忽然間站了起來,說:“我都忘了,丹妮說今晚要上我們家來。我們不能在這兒坐久了,趕緊回家吧。”
我和柳馨前腳剛進家門,丹妮便來了。我在鞋櫃裡找出拖鞋讓她換時,我們站得很近,丹妮低頭對我一笑,我便發現我的頭依然要仰得很高才能和她對視。雖然現在只要是女人我和她們打招呼都得仰著頭,但記憶中丹妮比柳馨要矮半個頭吧,這時她和柳馨站在一起,看上去不比柳馨矮多少。直到丹妮換上拖鞋,我才發現丹妮穿的是高跟鞋。現在還穿高跟鞋的女人真不多見。
柳馨和丹妮在沙發上坐下來後就直奔主題地聊了起來。我在廚房給她們準備些水果。當我把銷好的水果做成果盤模樣端上來的時候,丹妮吃驚地看了我一眼。
“呀,李煒,看不出來呀。孺子可教呀。”
“你可別小看我們家李煒,現在家務活做得可好了,改天到我家吃飯,嘗嘗他的手藝,可好了。”柳馨看到丹妮的表情,顯得很開心。現在的女人都喜歡誇自己老公會做家務,柳馨也不免俗。但奇怪的是,現在我聽了這些話,居然也很受用。
“柳馨,你傳點經驗給我呀,你是怎麼調教的呀。李煒我們可都熟悉,當年在球場上叱吒風雲的,純爺們一個,怎麼也讓你調教的這麼‘賢慧’呀。”
丹妮說著話,還擠眉弄眼地瞟我幾眼,弄得我有些不自在起來。柳馨聽了正正顏色,說:“你呀,就是腦子裡缺根筋。既然是一家子了,就應該互相體諒,互相尊重,互相支持。男女平等,我們從小不就受這樣的教育嗎?”柳馨一邊說一邊示意我也坐下,“你一定是以為現在做女人了不起了,可以騎在男人頭上作威作福了……”
“沒有啦,你別亂說。”
我在柳馨坐的沙發扶手上歪著身子坐下半邊屁股,笑著說:“丹妮,真看不出來呀,過去看著你嬌嬌小小,乖乖巧巧的。現在居然有本事把老公打得離家出走?”
“李煒你這是說的什麼呀?你又不瞭解情況……”
“再怎樣也不能動手打人呀”丹妮話沒說完,又被我搶白了一句。丹妮聽了也不著急,她看著我,然後壞壞地一笑,說:“李煒,咱們同學一場,以前我怎麼也沒看不出來你呀,牙尖嘴利的。”她說著轉向柳馨:“柳馨,這我可得說你了,調教得不夠啊。我們女人說著話,哪有他做男人的插嘴的份呀?”
“瞧瞧,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你在家是不是也這麼霸道呀,你說話人家……”我說著一停,一時間想不起丹妮老公的名字。
“陳傑。”柳馨插上一聲。
“對,陳傑。你在家是不是人家陳傑都不敢大聲喘氣呀。”
“他?聲音比我大多了。真是顛倒黑白呀,我真是冤呀。怎麼人人都覺得是我欺負他呀……”丹妮作出誇張的表情,就差沒捶胸頓足了。
“誰叫你是女人呀。現在做咱們女人的,就得多擔待點。”柳馨一笑,說:“你也別裝腔拿勢的了。趕緊的,你和你那位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吧,也沒什麼,你也知道我們兩都是急性子,有些磕磕絆絆的就會互相對掐一下。過去吧,總是我吃虧。現在呢?他竟然還習慣在我面前擺他那臭架子,耍他那軍閥作風,不是太不識相了嘛。”
“別扯這麼遠,這次怎麼回事,動靜這麼大。從實招了吧。你到底怎麼了人家陳傑?”
“也沒把他怎麼的。”
“沒怎麼的人家會離家出走?”
“真的沒什麼。就,就,就打了一巴掌唄。”
“一巴掌?”
“就一巴掌。以前,我到部隊探親,跟他一提起讓他轉業回城裡,他就跟我急,那時,我沒少挨他的巴掌。那時我去部隊看他,我們倆難得在一起吧,他也經常和那些當兵的喝得醉醺醺地回來,而且下手力氣大著呢,完全不分輕重。我,我當時也沒怎麼鬧呀。”丹妮說著竟然有點委屈起來。
“別裝可憐。”柳馨絲毫不為所動,“你當時不鬧,是不是都記恨到心裡去了,現在反攻倒算,是不是?”
“你還是不是我姐們了,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呀,盡替他們男人說話。我哪有那麼小氣。”
“你就是挺小氣的,誰不知道,咱兩誰跟誰呀。”
“這你還真冤枉我了。我下手還是很把握分寸的,只用了幾分力。否則他那小模小樣的,我掄起手來,一巴掌還不給扇到太平洋裡去了。”
丹妮說話時手一揮,我感到一陣涼風拂面而過。心想現在這些女人真惹不得,她們要是真的下重手,男人哪裡還能什麼離家出走,只一下就直接進醫院了。
“接著呢?”柳馨一如既往的平靜。
“接著,接著太生氣了。我本來只想給他點顏色看看,嚇唬一下他。他不識好歹的,被我一巴掌打得趴到地上了,竟然一下子爬起來對我拳腳相向,使出他部隊上學來的那些招數不知輕重地往我身上招呼,還手腳並用呢,我的小腹給他踹了一腳,還真有點疼。”
丹妮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柳馨便說:“你這就火冒三丈了,是吧?”
“沒有,我還是很理智的。好女不和男鬥嘛。我就一把抓住他兩隻手,反擰過來。讓他做一回飛機。嗨,現在男人的手呀,細的更雞爪似的,我都不敢真用力,怕弄斷了。”
“那他呢?”
“他,哇哇直叫唄。但可氣的是,他一邊叫,一邊還擺出金雞獨立的樣子,另一隻腿還想著踹我。我真火了,就這麼一推,其實也沒用多大的力,他便一下撞到了牆上,然後軟軟地身體靠著牆癱坐在那兒。我怕他有什麼事,走過去一看,好著呢,手腳動彈著又踢了我一腳。”
“啊!?”
“本來吧,看他那樣兒,我的心已經軟了,但看到他還那麼死硬,火氣一下子又上來了,呼呼又扇了他兩巴掌,只多扇了這兩下,挺不解恨的,但看他那可憐樣,也再下不去手了。”
“他呢?”
“他?身體是蔫了,但兩眼還是惡狠狠地盯著我,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他沒哭?”
“他?哭?我跟他這麼久,從沒見他哭過。老實說,過去他這叫硬漢,挺吸引我的,現在……”
“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轉身就出門了。”
“怎麼聽了像是你離家出走了似的。”
“哪兒呀?我出去溜達了一下就又回家了。這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呀。我回家一看,他不見人影了。”
丹妮邊說邊手腳比劃著,我聽著的心一陣一陣地發緊。柳馨好像感覺到我的心態變化,伸手握住我的手,溫情地看我一眼,接著,她還是語氣平靜地對丹妮說:
“這時哪天的事?”
“前天。”
“這兩天你知道他在哪兒住嗎?他在這裡連個親戚都沒有。”
“沒親戚,有朋友呀。他的狐朋狗友多了去了,都是從部隊上下來的,現在還那德性,湊在一起就喝酒……”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這不?正找你商量著嗎?”
我的手被柳馨握著,心裡漸漸平靜了下來,便說:“看來他是不會再跟你過了。”
“不——至於吧。”
“呵呵,”柳馨一笑,“是不至於,但得看你的表現。”
“還不至於?你要這樣對我,我准不跟你過了。”我見柳馨這麼輕描淡寫的樣子,聯想到她剛才看電視時的竊竊而笑。不禁脫口而出。說完話,我一甩手,讓手從柳馨的手掌裡掙脫了出來。
柳馨略略驚愕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莞爾一笑,說:
“你先去洗個澡吧。”
我一扭身便走了。
我洗完澡回來,柳馨和丹妮已經有說有笑地談著別的事了。當晚,我一上床就扭身背向著柳馨。柳馨便把我扳過來,笑著對我說:
“丹妮他們一直是打打鬧鬧的,他們兩口子就是那樣的性格,就喜歡那樣。你別動不動就說不過了。我們和他們不一樣的。我要是哪天像丹妮今天說得那樣對你,咱們是真的過不下去了。但不會有那一天的。以前你對我那麼好,沒動過我一根指頭,現在我也不會動你一根指頭的。咱們有事就好好商量。實在商量不過來,就聽你的,這家還是你說了算。好不好?”
第二十四章
張揚和藍倚紅被蘇菲的公司選作產品代言人,張揚戲稱說這是沾了我的光。這中間我當然出了一些力,前前後後跑腿的事也都是我和歐亞美辦的,由此。我和蘇菲的接觸便多了起來。蘇菲總提起要找個機會見見柳馨,雖然現在蘇菲總是左一聲,右一聲地叫我‘哥’,但我潛意識裡總覺得讓她和柳馨見面有些不合適。歐亞美第一次和我一起見了蘇菲後,出來便對我說:
“我怎麼覺著這位蘇總看你的眼神有點不對呀。李哥,你得小心著點。”
有一次在蘇菲的辦公室裡,當著歐亞美的面,蘇菲問我是否願意到她的公司工作,職位待遇都好商量。我婉言謝絕了。張揚聽聞這件事後,哈哈一笑,說:“不是我要留你,做朋友的,說句真的,蘇菲那兒你真不能去,否則一定生出是非來。”
張揚的話讓我有點緊張,但之後蘇菲再也沒提要我去她那兒上班的事了,她還是和我很自然地‘兄妹’相稱,沒有任何‘越線’之舉。產品代言其實也沒有多少事,一陣子忙過去了,我們的接觸也就漸漸地少了。
張揚和藍倚紅很快又接了一部戲。這回可是一部中外合資的賀歲大片,能被這樣的大製作選為男女主角,張揚和藍倚紅都很興奮,這標誌著他們的演藝生涯又上了一個臺階。於是我跟著他們又裡裡外外地忙乎了起來。
因為是大製作,很多事都要按照國際慣例來做。這天,我一個人被派到香港去處理一些相關的事情。這是我近年來第一次獨自遠行,心裡多少有點忐忑不安。上飛機時很巧地碰到了幾個以前的同事,一個機械師轉行做了空乘,一路上對我招呼得挺好。下飛機時,駕駛艙出來一個穿著筆挺的飛行制服,戴著神氣的大蓋帽的女孩,是一個我以前認識的空姐。她告訴我她現在已經是副駕駛了。她是專門出來和我打個招呼的。做空姐的本來身材就好,這時制服一穿,更顯得高大挺拔,英姿颯爽。我看了不禁心裡一動。
就像以前,看到漂亮的女孩,覺得養眼,不禁會多看幾眼一樣,現在的我見了這樣渾身上下透著英氣的女人,心下竟也會自然而然地蕩漾起來,禁不住偷偷多看了幾眼。
到香港後一切順利,我在預訂好的酒店裡美美地睡了一晚後,第二天一早便來到一棟高檔寫字樓裡。這時正是上班高峰,等電梯的人很多,電梯一到,人們都湧著往裡擠。我不喜歡這種人擠人的狀態,尤其是現在的女人都那麼高大,跟她們擠擠地站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我覺得憋悶得慌,而且被這些女人在身上擠擠靠靠的,我也覺得渾身不自在。
我等了幾趟,人流始終不見少,於是只好硬著頭皮裹在人群中上了電梯。我進電梯後趕緊找了個邊角的位置靠著,跟前站著一個女人,穿著一件淺色的連衣裙,領口開得很大,兩條粉紅色的胸衣的細帶清晰可見。電梯外不斷有人擠進來,我身前的女人也一點點地跟我越靠越近。最後,我整個頭都幾乎要貼到她胸口了,電梯才關上了門。
在公眾場合被陌生女人這樣避無可避地擠壓著,讓我頓時感到難受極了。這時,一股暗暗的清香飄進了我的鼻孔,顯然是跟前這個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這是一種讓我感覺很好的香味,我頓時從緊張中緩和下來。我定定神,很想抬起頭看看跟前這個女人長的什麼樣兒,但這個女人站得太近了,我根本抬不起頭來,感覺上這個女人年紀應該不大,二三十歲吧,身高大概和柳馨差不多,可能略高一點點,因為她的鎖骨正對著我的眼睛,柳馨的鎖骨好像略低於我的視線。女人的鎖骨很明顯,看來身體相對瘦一些。我看得很真切,除柳馨之外,我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上看到過女性的鎖骨,一時間感受到一種骨子裡的性感。女人的皮膚很好,從脖子到肩膀,看上去都細膩柔滑的。女人性感的鎖骨、冰清玉潔般的肌膚,粉紅色的細帶,以及開口很低的裙子下若隱若現的大腿,這一切此時在我眼前一展無遺,和我的臉就在毫釐之間,一股熱流瞬間從我心裡湧出。我努力控制著放慢呼吸,因為如果此時我呼吸急促,這個女人是一定能感覺到的,在這麼近的距離上,甚至我的心跳加速她也能感覺出來。
電梯不斷地升升停停,人漸漸地少了,女人的身體也一點點地後挪,我們之間有了些許的距離。我抬起頭,但一瞬間又有些後悔。我其實很不喜歡在這樣擁擠的狀況下抬頭看女人,因為大多數情況下我只會先看到一個高傲的下巴,然後看到一張略略變形的、漠不關心,高高在上的臉。如果這個女人長得醜,那更是除了打擊我男人的自尊心外,還會覺得噁心。但這時的我抬頭的動作只是短短一瞬,我收不回這個動作。我頭一抬起,發現女人也正低頭看我一眼,嘴角泛著善意的微笑。
這是一張標準的瓜子臉。
我要到寫字樓的頂層,這個女人竟和我一樣也到頂層。頂層只有一間公司。電梯門開後,女人很有風度地按住開門按鈕,示意我先出去。我們一前一後出了電梯,進了一家影視公司。在我和前臺交涉的時候,女人走向了辦公區。我側頭看她一眼,她正好也回頭看我一眼。我們相視一笑。
我要辦的事很快就辦完了。負責接待我的一個中年婦女讓我在會議室稍等,只一會兒,她便帶著一個人進了會議室。我定睛一看,跟在她身後的就是在電梯裡和我緊密接觸了一回的那個女人。
“李生,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惠子小姐。她是製片方派到劇組裡做協調工作的。”
女人對你略一鞠躬。
“田中惠子,請多關照。”
“不客氣。”我應了一聲。大致感覺出眼前這個女人是個日本人,便又看了一眼她那張標準的瓜子臉,果然很‘日本’,眼睛大大,下巴尖尖。我不自覺地對她笑了一下,這個叫‘惠子’的女人也還以一笑。
接待我的中年婦女顯然從我們之間的相視一笑中看到了什麼。
“你們認識?”
“剛才我們一起坐電梯上來的。”惠子笑著說,這時的她在那件低胸的連衣裙上套了一件深色的西裝外套,掩去了幾分性感,卻另有了一種女人味。
“原來是這樣。”中年婦女說著轉向我,“惠子明天和你一起飛回去。她要到劇組報到了。你們路上也好互相照應。”
“你們公司也真是的,怎麼讓你一個男人獨自出差呢?惠子,李生就交給你了。”中年婦女臨走時對惠子眼睛眨巴眨巴的。
惠子報以含蓄的一笑。
回來一路上我很輕鬆,惠子什麼事都大包大攬的,行李全部她拿,手續全部她去辦,我沒費一點心,一點力。我們要帶一些設備物件,有幾個箱子。全是惠子一人搬來搬去的辦好了托運手續。我想著幫幫她,她卻執意讓我坐在椅子上休息。看著她一切辦妥了,坐到我旁邊的椅子上時,有些累的樣子,我便說:
“累了吧。”
“還好。”惠子一笑。
“其實……你幹嘛非要一個人做呢?別看我力氣小,我還是可以幫幫你的。”
“你是男人,男人怎麼能幹這些力氣活呢?”惠子說著,見我有些不明白,便接著說:“在日本,我們女人是不讓男人做力氣活的。在別的國家的人眼裡,日本女人過去是最好的,溫柔賢慧,最會照顧男人,是不是?現在,我們日本女人對男人來說還是最好的,我們還是會把男人照顧得好好的。”
惠子的話半認真半開玩笑的,弄得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我換了個話題。
“你是日本人?你的中文說得很好呀。”
“謝謝你的誇獎。馬馬虎虎啦。我外婆是中國人,從小就教了我一點。大學我是學中文專業的,畢業後就跑到中國來了。但我在香港還是有點不適應,在這裡,她們一般講的是……白話。我,呵呵,聽不懂。”
惠子說話間,流露出日本女孩那種特有的、比較誇張的表情和語調。我看著挺有趣的,便應了一聲。
“呵呵,我也聽不懂。”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劇組拍攝。有很多不懂的,你要多多關照我呀。”
“沒問題。”
“聽說這部戲還要到日本拍外景戲。”
“聽說是。”
我們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去安檢。我隨行帶了一個中等大小的包,也就裝了一些衣服和隨身用品,不重。但惠子還是搶先拎了起來。她回頭對我說:
“你現在是和一個日本女人在一起,請讓我保持日本女人的風度,好嗎?”
我只好兩手空空地走了起來。在安檢處排隊時,我跟在惠子身後。這時惠子穿的是職業套裝,也許是墊肩的緣故,我站在她身後覺得她的肩很寬,因此整個身型顯得更加高大。這樣的形象和我過去想像中的,或是小巧可愛,或是低眉順眼的日本女人的反差實在太大了。剛才的談話,因為是坐著的,惠子從神態到言行都還讓我覺得是個日本女孩,和我從影視作品裡看到的日本女孩沒什麼不同。但現在,站在惠子高大的背影後的我,深深地感覺到此日本女孩非彼日本女孩,或者說,現在的日本女人肯定已經不是過去的日本女人了。我心下頓時有點好奇了:在日本這樣過去大男子主義盛行的國家裡,這些嬌俏可愛、溫聲細語的日本女人怎樣展示她們現在的強勢性別,怎樣在社會上當擔強勢角色,怎樣對待那些昔日蠻橫霸道的男人。會不會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呢?日本變成了大女子主義的國家。但看著惠子的言行舉止,似乎也不太像。
上飛機後,惠子也一直以一種日本女人的狀態,對我很照顧。我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她很細心地替我調整座椅靠背,還要來一件毯子給我蓋上。我迷迷糊糊的,知道她做了這些事,感覺挺享受的,但也覺得有點不自在。
下飛機後,我們直接回了公司,接著我和惠子就分開個忙個的事去了。張揚和藍倚紅都不在公司裡。我辦完事,時間已經不早了,便趕緊給柳馨打了個電話,想告訴她我回來了,要她晚上回家吃飯。我會馬上趕回家做好飯等她的。現在的柳馨也不是過去的那個賢妻良母了,我不在家,她的一日三餐就胡亂在外面湊合著吃,或者樂此不疲地參加一個個應酬,喝得暈暈乎乎的。
柳馨電話那頭有點嘈雜。她正在健身中心,接了我的電話,沒容我多說,她便說:“你回來了?正好,過來吧,晚上丹妮他們兩口子請我吃飯。”
我叫了計程車來到了健身中心,在一個力量器械旁找到了柳馨,她正熱汗淋淋地一次次地做著力量練習,見我走近,她笑了笑,卻沒有停下來。我看見她的上肢有節奏地用力一伸一曲,肌肉凸起隱然可見,心裡便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滋味。我看看手機,說:“別練了,時間不早了,不是要吃飯嗎?咱們該去了。”
柳馨停下來,舉手一指說:“急什麼?他倆還在那正來勁呢。”
我順著柳馨的手指看去,不遠處有兩個人看上去確實是丹妮和她老公陳傑。便問:
“他們怎麼也在這兒呀?”
“昨天剛辦的卡。陳傑不是一直喜歡健身鍛煉嗎?丹妮這不正急於哄陳傑開心嘛。我也只是給她提個議,她竟沒一點猶豫,立刻來辦了兩張卡。”柳馨說著頓了一頓,“其實,按他倆的收入,來這裡消費還是壓力挺大的。”
我聽著柳馨的話,眼睛遠遠地看著丹妮和陳傑——兩人親親密密,笑語盈盈的——心下有些愕然。便問柳馨:
“他們這是……又和好了?”
“這不,你自己看嘛。”
“這麼快?”
“他們不就是這樣的人嘛。所以那天我真怕你亂說什麼‘不過了’之類的話。讓你打住。”
“對了,後來我去洗澡了。洗完出來你們兩就說說笑笑的了,你到底給了她什麼好主意呀?”
“很簡單呀。陳傑是什麼單位的,你知道吧。這些地方都會有專門做思想工作的人的。什麼政委啦。我就告訴丹妮,誠誠懇懇地,痛心疾首地找到陳傑單位的領導,去認個錯。剩下的事,自然會有他們單位上替他們解決的。該說服的說服,該教育的教育,該做思想工作的做思想工作……”
柳馨說得平平淡淡,我聽了不禁心生一點佩服之情。看來女人從本質上說也真的一點不比男人差,過去說什麼女人重感性缺理性看來真是錯誤的。她們只是沒有舞臺,沒有表現空間。現在真讓她們擔事了,當主心骨了,她們在心智上一點也不比男人遜色。在丹妮這件事上,我的表現跟柳馨簡直沒得比,不但想不出好主意,還差點壞事。從某種程度上說,我簡直就是一個過去所謂的咋咋呼呼的、‘頭髮長、見識短’的小女人。而柳馨,在輕輕鬆松間舉重若輕,一下就把握住了解決問題的關鍵。想到此,我心裡竟泛出一絲竊竊的歡喜——我還運氣真好,找了個可以放心依靠的好女人。
我心裡這麼想著,抬頭看一眼柳馨,竟想著此刻就撲到她寬厚的肩膀上,享受一下依靠的感覺。柳馨顯然沒有注意此時我的心裡活動,她站起身來,對我一揮手,說:“走,過去瞧瞧。”
我很聽話地跟在柳馨身後走向丹妮和陳傑。丹妮見我們走來,停下手中的練習,對陳傑說:“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陳傑並沒有立刻停下來,還在一下一下地擺弄著他手中的啞鈴。丹妮見狀,走過去一把搶下啞鈴,然後抓起陳傑的手,一下子把陳傑從凳子上拉了起來——形象點說,是提了起來——丹妮邊拉起陳傑口裡還邊說著:
“你這人真是的,頭腦就是不開竅。現下還有哪個男人練這些呀,現下誰還指望著你們男人耍力氣呀。要你們保護自己的女人?笑話!你呀,學學人家李煒,做個好男人。”
丹妮邊說著,邊提拽著陳傑來到我和柳馨面前。柳馨看了一笑,說:“瞧瞧你,手腳就不能輕一點,人家陳傑是個男人,哪經得起你這樣生拉硬拽的。”
丹妮聽了鬆開了抓住陳傑的手,略略歉意地對陳傑笑了一下,然後一手搭在了陳傑肩上,笑著說:“你可別小看我們家陳傑這身子骨,看著瘦瘦小小的,可經折騰了。上回,我那樣整他,轉天一看,跟沒事人似的,哪兒都沒傷到,哪兒都還好好的。”
丹妮說著還拍了拍陳傑的肩膀,第一下拍到了,拍第二下時,陳傑身子一矮、肩膀一縮,沒拍到。
我對這個當年軍訓時的教官印象不深,這時多年之後再次見面,一點記憶的影子都找不到。當年的陳傑雖然也是個子不高,但看上去還是精幹強悍的,有一種不顯山露水的力量,但這時站在丹妮身邊的陳傑,看上去全然是一個沒長大,沒發育的小男孩,個子比我都要矮了至少半個頭。這樣一看,我真相信丹妮打他時其實是玩玩的心態,下手是有分寸的,否則真會是一巴掌能扇進太平洋裡去。
我這麼一想,抬頭看了柳馨一眼,一下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柳馨和我在體型上的差距其實也和陳傑與丹妮差不多。一兩年前,我就試過用兩隻手也掰不贏柳馨一隻手,而且,她的手臂有我兩手虎口合攏那麼粗,她真要一巴掌扇過來,我也一準滾到太平洋裡去了。
我忽然有些惶恐,覺得生為男人在現在這個世界上實在太不安全了,簡直就是可悲呀。男人能否有尊嚴地活著,其實全在這些高大威猛的女人的一念之間。女人們願意遵守文明的遊戲規則,一切尚好,女人們如果不那麼願意文明下去,要變著法子玩弄男人,男人真的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逆來順受,屈辱地活在她們的淫威之下。
其實,不論過去還是現在,男女之間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平等。比如現在,所謂‘男女平等’對女人來說,是一種展示大度的施捨,對男人而言呢,其實也就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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